正文 第三十二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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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胎的汽車像一隻瘸腿的烏龜,狼狽地蜷縮在夜色中。
這條街不是什麼車水馬龍的繁華地段,又是大晚上,放眼望去連個鬼影都瞧不見,遠近無人,安靜的能聽見夏夜蟲鳴。
不過很顯然,在這個月白風清的美好夜晚,醒著的可不止節肢類動物。
轎車裏的人遲遲沒開門,似乎在判斷槍聲是從哪個方向傳來。過了許久,他們一直沒等到下文,可能是覺得安全了,車門慢慢推開一條縫,一個人影猛地撲了出來。
下一瞬,槍聲炒豆一樣響起,一錯眼的功夫,那“人影”就被打成了篩子,輕飄飄地落了地。
——那居然隻是一件外套。
藏身暗中的槍手顯然沒想到車裏的人會玩一手金蟬脫殼,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就是這片刻的遲疑坑了自己,槍聲乍起,子彈帶著刁鑽的弧度,歡欣鼓舞地撲了過來。
兩名槍手措手不及,腦門上炸開豆大的血花,其他人連忙縮回脖子,子彈打在磚石上,恨恨地鑿出一溜火光。
車裏的人以轎車為掩體,還擊還得不疾不徐,槍聲有一搭沒一搭,比閑庭信步還悠哉。然而每一槍都準的要命,但凡有人探頭,下一秒,眉心必定開出一個窟窿。
陳曼澤目瞪口呆地看著沈翊將打空了的彈夾丟在地上,飛快地裝上一個新的,然後毫不猶豫地一轉身,連開三槍。
兩個偷摸下黑手的倒黴蛋吭都來不及吭一聲,直接從陰影裏摔了出來。
瓢潑般的彈雨立刻潑灑回來,沈先生麵無表情地一低頭,子彈在車蓋上咬出密密麻麻的孔洞,他卻淡定的好像隻是哪個熊孩子抓了一把碎石子丟過來,甚至還分出一隻手,將滑落的鏡片往上推了推。
有那麼一瞬間,陳姑娘冒出一個念頭,究竟是這人天生淡定帝,習慣了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還是他類似的場麵經曆多了,所以見怪不怪?
可惜,沒等她勤學好問地請教出口,一旁的文飲冰已經懟了她一下:“還愣著幹什麼?等著被包圓啊?”
陳曼澤這才反應過來,忙從懷裏摸出一個信號彈,拔除引信後拋上半空,一溜藍色的火光鑽天猴似的一去不返,在夜空中炸出一個滿堂彩。
這是“收網”的信號。
到了這份上,再棒槌的人也該意識到情況不對,埋伏在暗中的槍手顯然比棒槌聰明,見勢不妙,領頭的人打了個手勢,那意思大約是“風緊,扯呼”。
遺憾的是,這幫人不請自來,想走卻沒那麼容易了。
不等他們退出小巷,急促的腳步聲從四麵八方傳來,聽動靜是打算“關門打狗”,將他們當餃子餡包了。領頭的男人腳步驟停,不等想出對策,鋪天蓋地的槍響當頭砸來,跑在最前頭的幾個毫無準備,兩下裏湊了個正著。
慘叫聲此起彼伏,其他人忙不迭後退。
沈翊閉著眼睛,聽了片刻,神色稍稍放鬆了些:“是毛瑟步槍,還有勃朗寧手槍——我們的人到了。”
陳曼澤額角的冷汗來不及擦,先露出一臉詫異:“你這都能聽出來?”
一旁文司長兩手持槍,擺出全神戒備的架勢,眼角卻不著痕跡地掃了過來,豎起一隻耳朵等著聽沈翊的答複。
不過,沈先生並不覺得眼下是解惑的好時機,又凝神細聽了一會兒,說道:“兩邊暫時膠著住了,我們人數占優,想要拿下這些人應該問題不大,隻是死活的問題。”
陳曼澤又轉向文飲冰:“司座……”
就見76號特務頭子把臉甩向另一邊,拗出一個“你倆說啥?我什麼也沒聽見也不感興趣”的傲嬌造型。
陳曼澤:“……”
這倒黴官司還有完沒完!
平心而論,文司長其實有點冤,因為這場官司不是她想打的——自打她提出的“驚蛇”行動方案被薛少帥批準實行後,沈翊就再沒和文小姐說過話,哪怕兩人進進出出都在同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沈先生就是有本事將南四省首席特務頭子當空氣,愣是不與她有視線接觸。
這要換一個人,敢在文司長跟前這麼拿喬,早被一腳踹出去。可是擱在沈翊身上……文小姐是不舍得動手也不舍得動口,還有點莫名其妙的小心虛。
但要她低頭服軟,也實在下不了這個麵子,畢竟文小姐執掌76號這麼多年,本質上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何況她自問沒做錯什麼——行動方案雖說冒險了些,隻要部署周密,還是能確保萬無一失的。
真要一點可行性沒有,薛少帥也不會放手讓她隨便折騰。
這場“曠日持久”的冷戰延續了足足三天,把個陳曼澤折磨得苦不堪言,夾在這兩人中間裏外不是人,恨不能稱病告假,免得受這夾板氣。
眼瞅著沈翊眼簾一垂,濃密的睫毛遮擋住目光,清秀的側臉繃成一個僵硬的弧度,顯然沒有“休戰”的打算,陳曼澤心裏的小人幾乎要摔桌子了。
她輕輕一捅文飲冰:“司座,這都收網了,你還打算跟沈先生繼續僵持下去啊?”
文飲冰沒吭聲,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摩挲著勃朗寧手槍。
陳曼澤覺得自己這兩天歎的氣快趕上前二十年了:“人沈先生也是為你好,擔心你的安全,你就不能讓一步,服個軟?”
文飲冰哼了一聲,終於開口了:“我又沒做錯,憑什麼讓步服軟?這76號到底誰說了算?”
陳曼澤:“……”
有兩三秒的光景,陳姑娘很想一棍子敲昏文司長,或者一棍子敲昏自己,免得摻和這兩人間的爛賬。
文小姐的“耳語”音量不低,沈翊聽力很好,一個字沒落下,臉上越發麵無表情。就在這時,他眉心忽然一動,在一片嘈雜的槍擊聲中隱約聽到了什麼動靜。
那聲音極輕微,然而,沈翊渾身汗毛當即炸開——那是打開保險的動靜。
幾乎是身體本能的反應,他猛地撲過去,一把抱住文飲冰,用後背將她擋在身前。
事實上,沈先生並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畢竟周圍的環境太嘈雜,也許他隻是一時緊張聽錯了,也許那微乎其微的動靜隻是石子落地的動靜。
可是那一刻,沈翊來不及考慮這麼多,隻是下意識地遵循了本能。
下一秒,槍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