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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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島國領事有吉明使出渾身解數,有關“軍情司司長遇刺真相”的消息還是跟安了翅膀似的,一夜間飛遍了南四省大街小巷。
年初,一場“島國火燒華夏工廠”的官司激起南北半壁江山的反日浪潮,如今,這把火還未完全平息,文司長又不失時機地添了一勺沸油,群情激昂的聲浪登時一竄三尺高,眼看有燎原之勢。
裝啞巴裝了半個月的南北政府像是在一夕之間找回了聲音,不約而同地站到台前——南四省督帥兼臨時大總統薛崇山義正言辭地表示,一定會不惜代價、查明真凶,給南四省,以及全華夏的國民一個交代。
如果說,薛大總統的表態是給了島國人一記響亮的耳光,那東三省督帥趙鼎鈞則是要在島國人的身上割肉放血了。
趙大帥手筆豪邁,不吭聲則已,一吭聲就要北半邊河山跟著震三震,他在某個公開場合,當著各國媒體的麵,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說,島國人這種賊喊捉賊的行徑已經越過了底線,如果島國公使不就此事作出明確交代,日華之間的“友好關係”將產生不可挽回的裂痕。
可以想見,第二天刊發的報紙頭版,各路媒體不約而同地援引了趙大帥這句話,還醒目地加粗居中,配上趙大帥橫刀立馬的戎裝照,格外具有震撼力。
隻不過,這份極具“震撼力”的報紙在送到島國公使日置益案頭後不久,就被揉成一團丟到牆角的垃圾桶裏。
也難怪日置益會有這種反應,畢竟,從過往的曆史數據來看,華夏人但凡放出狠話,兌現的可能率不比晴空萬裏下冰雹高。
至於剩下的那一點機率,十成十也是被人收拾得瑞氣千條,隻有趴在地上哭爹喊娘的份,這從清末發動的對外戰爭就可見一斑。
若非如此,又哪來慈大媽那句經典的“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
正因如此,當東三省軍隊兵分兩路,以南北夾擊之勢奇襲孟家屯與大石橋,意圖切斷島國控製下的南滿鐵路時,整個華夏,連帶各國公館的反應都是大寫的:OMG!
消息傳到南四省,文飲冰正在趕往第一軍醫院的路上,看到手裏最新一期的《京漢日報》,她眼珠子差點沒飛出來,半天合不攏嘴。
雖說不久之前,東三省軍隊剛剛修理了老毛子一頓,同樣震驚了全華夏,但在文飲冰看來,這一出並沒太出乎意料。
如果她沒記錯,眼下正值羅曼諾夫王朝行將走上末路的曆史拐點,沙皇製度搖搖欲墜,內憂外患足以填平一個貝加爾湖。
要是這些還不算什麼,那統治者的優柔寡斷與平庸無能就很要命了,反正當年讀到這段曆史時,文飲冰就一直覺得,沙俄最後一任君主尼古拉二世大概是向沙俄“討債”來的,別的不提,單是1905年的“留血星期日”事件,就不像一個正常君主能幹出來的事。
血案之後,沙俄皇室的威望一度降到冰點,熊熊烈烈的沙俄革命也由此興起,此後十餘年愈演愈烈,終於借一戰的東風,徹底葬送了沙俄政權。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由此可見,真實的曆史上,華夏被沙俄一路壓著打,又是割地又是賠款,並非因為沙俄有多強大,實在是當時的華夏太腐朽,各地的土皇帝們又忙著爭權奪利玩內訌,沒工夫理會北邊的“芳鄰”,這才讓老毛子占了便宜。
如今東三省強勢崛起,掌權的趙家父子無論手段、心胸還是眼光,都不止一個北方政府,想從他們手裏占便宜?
不揍你個生活不能自理,都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睛!
可島國就不一樣了。
文飲冰攥緊了報紙,她一心仰慕的邵主編的頭像被攥在手心裏,自己卻毫無所覺——雖說島國真正崛起是在一戰期間,可此時的島國經由明治維新,國力正處於上升階段,又在日俄戰爭中打敗了沙皇沙俄,正是不可一世。
反觀華夏,積貧積弱多年,縱然趙家父子力挽狂瀾,畢竟隻是個地方軍閥,手裏握有的資源有限,貿然和島國對上,哪怕島國陸軍實力不如海軍,恐怕也……等等!
文司長像是剛打通某個百思不得其解的關竅,眼睛裏陡然爆出亮光:是了,島國陸軍和海軍一向不和,就跟兩隻烏眼雞似的,恨不能一口啄死對方。要是她記憶沒出現偏差,再過兩年,被稱為“島國海軍之父”的山本權兵衛即將上台組閣,到時可有島國陸軍好果子吃。
或許,華夏可以借著這個機會,跟小島國好好說到說到,順帶討回當初旅順和大連的利息?
文飲冰摸了摸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她不知道趙家父子清不清楚島國國內的局勢,不過,這個發難的時機選得倒是恰到好處——畢竟,日俄戰爭剛結束沒幾年,島國一介島國揍贏了幅員遼闊的沙皇沙俄,看似耀武揚威、風頭正盛,實則元氣大傷,外強中幹。
如果抓住這個機會,搶回南滿鐵路,掐斷島國的生命線,島國人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可能是文司長想得太入神,嘴角不知不覺地提起,駕駛座上的陳曼澤從後視鏡裏掃過一眼,登時被閃瞎眼睛似的一捂臉,隻覺得76號司座的形象已經在這一笑中碎裂一地,拿膠水黏都黏不起來。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這位此時的表情活像一頭惦記上雞大腿的黃鼠狼,讓人不由自主地想掏出手絹,為她擦一擦嘴角滴答下的口水。
她重重咳嗽兩聲,在文飲冰循聲看來時,又故意裝出一副正經八百的架勢:“康醫生已經給被隔離的弟兄們做了檢查,幸好,沒有人感染肺癆。”
雖說早有預料,不過,聽到陳曼澤親口證實,文飲冰還是鬆了一口氣:“那就好,再隔離幾天,要是沒事,就把弟兄們放出來吧,憋了這麼久,身上怕是得長蘑菇了。”
陳曼澤點頭答應了,又道:“康醫生不是說了,那個不知道叫‘鈴木義’還是別的什麼的小子情況穩定了很多,盤尼什麼林……唉,這名字真拗口,怎麼記都記不住,反正新藥的臨床實驗很成功,也沒有別的副作用,他的小命多半能保住,你又何必天天趕著往醫院跑?”
文飲冰展平被自己揉得稀爛的報紙,小心疊成豆腐塊,揣回大衣口袋裏:“我也不想跑……可這小子落得今天這個下場,有一多半是我造成的,不親眼看著他,我放心不下,回去睡覺也睡不好。”
陳曼澤搖搖頭,嘴裏發出“嘖嘖”的感慨聲:“司座,我怎麼覺著你這回像是栽了?”
文飲冰長眉一揚,陳姑娘離得遠夠不著,她索性一腳踹在座椅後背上:“說什麼呢?你才栽了,你全家都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