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二章 風雲變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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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皇宮還是太大,若不是前麵有小太監引路,白束真就不知道自己得走到什麼時候去。
看著兩側的朱牆碧瓦白束不由感概,這麼個地方他生活了十年卻從不曾虧得全貌。當年是影衛將他秘而不宣送進來的,一頂密不透風的小轎直抵澍蘭苑門口,入了那門就再沒出來過。
如今想來蕭染防著他倒真是不無道理,鎖了他十年他尚能攪的風雲變幻,由著他的話……隻怕在蕭染心裏根本沒有這個選項,要麼殺,要麼鎖,他沒死在漠北便注定失了自由之身。
隻是若是蕭染不鎖他,他說不定不會生出這麼多怨念,不會苦苦籌備那麼久,如今也不會是這麼個局麵。果然因果輪回,報應不爽,蕭染成於嚴慎卻也毀於嚴慎,一切皆是命數。
小太監將人帶到了澍蘭苑門前,隻道:“怕小主子回去迷路,奴才便在這裏候著罷。”。
白束本想著偷摸進去給人一個驚喜,剛進院門不由一愣,隻見蕭染正站在院中間,秦讓瑛姑皆在一旁陪著,在院裏長了十多年的海棠樹不見了蹤跡,幾個內官挪了一棵玉蘭過來正在栽種。
白束也就愣了一下,還是按照禮節衝人恭敬行禮。在這裏最後那段時日他見了蕭染便不再見禮了,如今這一禮算是敬蕭染言而有信,總算沒有再背信棄誓。
看見來人眾人皆是一愣,蕭染隻眯眼打量了一會兒便讓人平身了,倒是瑛姑高興的很,礙於蕭染在跟前卻也隻能憋著。
瑛姑憋的住伶仃可就憋不住了,在房頂上發現來人之後從房頂三兩步下來,直接往白束懷裏一躍,把人撞了個踉蹌。
“都是老貓了還是冒冒失失的。”白束給人順著毛笑道。
抱著伶仃上前,看著院中的樹不由問道:“那棵海棠呢?”
“海棠移到禦花園了,”蕭染道:“澍蘭苑澍蘭苑,還是種玉蘭合適。今年花期已過,你是看不到了,等明年罷。”
海棠以後是眾人皆可賞之,唯有這玉蘭,以後花開花落,隻他一人獨賞。
白束欣然一笑,他終是看開了。
“從懷劍那裏過來的?”蕭染問。
“是,”白束點頭,“我跟師父是來辭行的,你做到了你允諾的,我自然也會信守承諾,從此辭京離去,再不過問你蕭楚江山。”
“其實你走不走的都沒關係了,你怨恨的無非是我一人,如今我已退位,你的心願已成,我知你斷不會傷害懷劍的。”
白束笑了笑,“我意已決,從此天涯陌路,隻與師父一人相守。”
蕭染抬頭看了看天邊浮雲,猶記得當年白束隨口作的那首詩,浮雲不載愁心事,隨風自在散東西,他終究是去做了浮雲,從此再無人能束住他。
收回視線笑道:“那祝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謝謝,”白束溫婉一笑,“其實你知道當初即便你不答應我那三個條件,我也會去接師父的,這裏畢竟是母妃故土,除了有你還有蕭懷劍,瑛姑,伶仃,我不會看著這裏即將傾覆,師父也不會。當時實則我也已經窮途末路了,隻賭你一個‘有情’。”
“有情……”蕭染哈哈一笑:“好一個有情!”
“對我有情,對蕭懷劍有情,對母妃有情,對天下蒼生有情,而不再是當年那個為了一己之私攻打北狄滅我全族的冷血帝王。”衝人一笑:“母妃會高興的。”
“嬋兒……”蕭染看著院中玉蘭,終是靜默。
當年意氣風發,說要允她一世長安,江南三月好風光,江花勝火春水如藍,那芳齡少女半是含羞又半是期待地嗔他一句“皇兄”。
侍奉的內官送了茶水過來,白束接過去到一旁石桌上終是給人斟了最後一杯茶,送到蕭染手邊:“舅舅,喝茶。”
“好。”蕭染笑了笑接過去。
滾水染青綠,他不知從這小人兒手裏接過多少杯茶,隻怕隻有這一杯是敬的心甘情願。
輕啜一口,茶韻幽香。
倏忽之間卻覺胸口一滯,心痛如刀攪,杯盞落地,上好的越窯瓷碗分崩離兮。
“舅舅!”白束驚道。
周圍人全亂了,眼看著剛剛還好端端的太上皇倏忽之間頹然倒地,鮮血一湧而出,滴落在地已成青黑之態。
“有人下毒!”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嗓子。
白束耳中一聲嗡的一聲,所有喊聲,說話聲,尖叫聲瞬間都離他很遠,聽不真切。
隻那一聲“下毒”響徹耳邊。
誰會下毒謀害一個已經沒有實權的太上皇?誰送來的茶?這茶到底是要給誰的?再一回頭早已不見了那內官蹤跡。最後一個把茶送到蕭染手上的……是他。
“舅舅!”白束奔過去跪坐在地將人扶著,“快!宣太醫!”
沒等來太醫卻見候在門外的小太監不知何時帶了一隊人過來,衝著他一指:“把人抓起來,此人謀害先帝!”
白束呆立當場。
一隊侍衛上來便要拿人,瑛姑上前攔著,可她一個弱女子如何攔得住這些侍衛,不肖片刻便被人推倒在地,撞在石桌上。
“你大膽!”秦讓扯著嗓子對著那小太監怒道:“皇上還未下令,你們就敢抓人!”
“這人毒害先帝,這麼多人有目共睹,”小太監突然挑眉一笑:“老祖宗,如今先皇已經去了,沒人再能給您撐腰了,你如今護著這謀害先帝之人,莫非與他是同夥?”
“你……”秦讓啞口無言。
“先宣太醫,舅舅……舅舅還有救啊!”白束淚如雨下:“來人啊!太醫呢!”
蕭染抽搐著倒在他懷裏,粘稠的黑血浸透了指縫,一隻手牢牢拽住他身前衣料,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他無數次想要將這人置之死地,獨獨這一次,他希望人好好活下去,活到長命百歲,看到他們大楚綿延昌盛,看到自己沒有選錯人。唯獨這一次,他最誠心誠意的一盞茶,卻要了他的性命。
那隻手終是鬆了,頹然垂地,眼裏最後都是不甘和痛苦。
白束愣在原地,潔白袖口上綻滿洇洇瀝瀝,愣愣看著那隻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手上沾滿汙泥。剛剛還與他談笑風生的人,還祝他有情人終成眷屬,怎麼會下一瞬就變得冰冷僵硬?
尚未種好的玉蘭樹轟然倒地。
“先皇已經去了,”小太監冷眼以對,衝著侍衛道:“還愣著幹嘛!”
眾侍衛互相看了一眼,齊齊上前將白束從蕭染身旁拖離,收繳雙手於身後將人按著跪伏在地!
“放開我!”白束奮力掙紮,“我要見皇上,我要見蕭懷劍!”
“皇上那邊自然有奴才過去知會,”小太監俯身下來貼近白束耳側壓低聲音道:“隻是時間長短問題,拿了你的供詞奴才一定上呈陛下,由陛下發落。”
“你……”白束眼底猩紅瞪著這人,越過此人,卻見一人站在院門外,對他挑唇一笑。
這人他從未見過,卻隻看了一眼就瞬間明白。
那雙陰鷙的眼,那副與蕭染相似的容貌。
“你是……”蕭啟的人!
白束緊咬住唇,硬是將後半句憋回去。這話一說隻怕這院中的人就沒一個活口了。
這人是蕭啟的人,蕭懷劍他們苦苦搜索了好幾個月的人竟然就藏在宮裏,一直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動作!
借他之手除掉蕭染,再利用他牽扯出那些需要除去之人,甚至是把蕭懷劍從那個尚還沒有坐穩的位子上拉下來!一石三鳥之計,用的當真是妙。
如今若不是想看著自己的死對頭死在自己麵前,這人尚還可以繼續藏下去,屆時攪的天翻地覆之後再出來找一個軟弱的皇子送上皇位,自己挾天子以令諸侯!
“小主子好眼力,”小太監衝人笑一笑,“說來湊巧,那位大人也說是讓我伺候好您呢。”
“我要見皇上!”白束扭著身子掙紮,可他那點力氣實在太小,根本動不了分毫,隻能憤然開口:“我下沒下毒自有皇上定奪,有刑部大理寺審理,你無權動我!”
“皇上隻怕您是見不著了,”小太監站起身來垂眼掃了掃袖子,“此人謀害先帝,將人收監天牢嚴加審問,務必要讓其把同黨一並供出來。澍蘭苑內眾人皆有同黨嫌疑,將澍蘭苑團團圍住,不準任何人進出。”
就在此時瑛姑奮然而起,撞開左右侍衛,將白束向前一推。
快走!
多年的心照不宣他早已讀懂了瑛姑的一言一行。
眼看著瑛姑將自己置於刀口之下,白束一把抓起剛才散落在地的瓷片往脖子上一架:“你無非是想利用我一紙罪狀鏟除異己,我今日若是死在這兒你就功虧一簣了。”
“攔住他!”小太監驚呼。
白束咬一咬牙,手上下了力氣,鋒利瓷片瞬間劃破細嫩皮膚!
倏忽一股暗力從身後擊在他玉枕穴上,頓時全身失了力氣,身子一軟,昏倒在地。
小太監捂著胸口鬆了口氣:“帶走。”
作者閑話:
好怕被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