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大雨已停，隻是地上血雨流了一地，和著泥土，任由雨水衝刷也掩不住那血腥之氣。
    那些血水的主人，有的是異族妖物，更多的人無辜凡人。
    他們不懂術法，也沒過過仙人日子，甚至沒享受過天倫之樂，有的甚至還是小小的孩童。不論黃發垂髫，孤弱婦孺，都在這片土地中埋葬魂魄，受那六道輪回之苦。
    姬無相靜靜看著。
    往來平靜無波的眸子卻湧上一股異樣情緒。
    似悲似喜，讓人極致的悲哀。
    “天，人定不相勝。禍患一旦肆虐，生靈便是入輪回，萬劫不複。人，更是如此。”
    姬無相唇角難得有了一絲弧度，他的模樣很俏，氣質很清透，隻是，也帶上了一抹譏誚。
    淡淡的，冷冷的，嘲弄的。
    這便是凡人的劫難。
    九地人、魔、仙、妖、鬼五族，魔族肆虐好殺，仙族高貴在上，妖族狂性難收，唯有人族，最是弱小。生老病死，即使是小小的病痛，都能奪了他們的性命。
    更別論那些七情六欲、愛恨癡念。人性單薄，一旦抑製不住，便是一發不可收拾，步步踏入黃泉之路。
    也許是氣氛太過於沉重，禺疆與簪華都一致的沒有開口說話。
    三人有過滿地的血水。
    混著泥土的液體掠過他們的衣擺，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姬無相輕輕啟唇，無聲默念著。
    也無人看到，一道淡淡的金色光暈，從他體內散出，點點融入那些死去凡人身體裏。
    淡金光暈吸收著縷縷黑氣。
    風聲輕拂，是在哀歎。
    行人無聲，演唱悲歡。
    一念俱是生殺人。
    禺疆走在最後麵，他沒有默念清心咒，也沒有洗盡那些亡魂之氣。青色法袍衣擺上，蛇紋栩栩如生，隨著行走幅度搖曳。
    粉雕玉琢的臉上，流露一絲不解，目光始終盯著前方白衣清冷的人，抿著唇，罕見的連續幾個時辰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
    隻是黑漆漆的大眼睛，偶爾閃過一抹光芒，意味不明，又帶著淡淡的好奇怪異。
    手腕上的碧色鐲子，華光瑩瑩，閃電般掠過一道白光。
    這鐲子並非是尋常物品。
    甚至不能說是物。
    ……
    清冷的宮殿，朱門緊鎖，青磚黛瓦，花藤環繞，清涼至極。
    白衣的上神正站在淒清高台上，迎風而立，明目皓齒，淡掃峨眉，氣質十分高雅。
    隻是絕色的麵容上透出濃濃的蒼白，明眸裏也不時閃現複雜之色。
    空氣掀起些許波瀾。
    “事情查的如何？”白衣上神冷淡開口，身姿明麗。
    冷漠的雙眸，緊緊看著遠方天際，雲蒸霞蔚，清風飄渺，鸞鳥集飛，色彩豔麗。
    很快，空氣波動中漸漸浮現一個人影。
    一身紫袍，頭束紫玉冠，麵容清俊，容貌極為惹眼，仔細看著，雖容貌出色，卻是極為低調的不顯眼，氣質內斂，沉重成穩。
    這是上林神軍冗寂，九地難得一見的將領奇才。傳聞他曾身為尊位，後來一場變故，毀了大半身修為，害了根基，不得而已下，退居扶風台，天帝甚吾為作天下表率，特意封了他個上林神君。
    隻聽他沉靜說道，一個玉球從袖口飛出，“都在裏麵了，若是有空，便自己看看。”
    他緊緊盯著高貴優雅的上神，眼裏是深沉之色。
    楚胥上神不語，指尖一繞，玉球瞬間浮起，緊貼額頭，頓時玉球裏儲存的信息全都湧入神識。
    隻是越往下看，她的臉色就愈發難看，明麗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
    最後伸手用力一捏，玉球清脆破裂，玉片碎了一地。隱隱約約，還可以望到浮在上麵追殺、無情、不顧情分等古字。
    楚胥上神咬牙切齒，漂亮的麵容有一瞬的扭曲，“這妖孽……嗬嗬，無情無心，死了倒好，死了倒好！”
    她連續說了兩次，娥眉緊蹙，臉上還殘留著怨恨與不甘，隻是不知是為那人的死不甘，還是為自己感到不甘。
    冗寂沉默片刻，神色莫名，似乎流露一絲心疼，“南蕪帝君他……也是身不由己，或許有苦衷呢。”
    楚胥上神猛地冷冷拂袖，臉上盡是恨意，一字一頓冷冷說道，“苦衷？他何時有這種心腸了？你知曉外人是如何說的嗎，”她冷笑一聲，雙目泛紅，“殺親謀位，無情至極，為求權名，不擇手段。”
    這十六字可真是將他形容得極為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