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茜家出來時，趙雲瀾雙手插在褲兜裏，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大慶看不下去，用力拍了下他的背：“我說老大，都這麼久了，你至於嗎？要是讓沈教授看到你這副模樣，非得……”
    祝紅用手肘懟了下他，大慶的話音戛然而止。
    趙雲瀾沒吭聲，不知怎的，他就是覺得方才那一幕似曾相識，好像在哪看到過一樣。然而他絞盡腦汁、搜腸刮肚，邊邊角角都摸索一遍，還是毫無頭緒。
    直到走到車前，趙雲瀾一隻手已經拉開車門，就聽大慶跟祝紅咬耳朵：“我記得剛認識李茜時，她還是個跟在沈教授身邊的丫頭片子——那會兒剛認識沈教授，他老盯著咱老大看，被老大發現了就趕緊轉開眼，我還奇怪他怎麼對咱老大那麼關心，後來才知道……”
    趙雲瀾的手驀地頓住，被他翻箱倒櫃半天的潛意識不知觸動了哪處機關，藏得天衣無縫的暗門悄悄打開一條縫，露出一點朦朧的光影。
    那是許多年前，他剛遇見沈巍，那人溫文爾雅、言談舉止無可挑剔，眼神卻有點不自然地躲閃。偶爾偷偷瞄過來一眼，還被他逮了個正著，沈巍立馬一搭眼簾，遮掩住目光中猝不及防的慌亂。
    ……和方才那一幕微妙地重疊在一起。
    趙雲瀾的臉色猛地變了，他一把甩上車門，來不及和大慶、祝紅交代一句，拔腿就往回跑。
    大慶和祝紅不明所以，怎麼叫也叫不住，隻好跟著他一路狂奔。三個人一陣風似地卷回李茜家門口，趙雲瀾上前咣咣砸門，動靜大得地動山搖，整層樓的牆壁跟著一哆嗦。
    李茜剛打開門，趙雲瀾連句招呼都顧不上，將她撥拉到旁邊，不顧一切地推開最裏麵的那扇門。
    空無一人。
    趙雲瀾把邊邊角角都搜尋過一遍，猶不死心，轉身抓住李茜，聲嘶力竭地問道：“人呢？方才那個人呢？他在哪？”
    李茜被他嚇了一跳，好半天說不出話。
    這時，祝紅和大慶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祝紅趕緊攔住自家老大：“趙雲瀾，你冷靜點，到底怎麼回事？”
    趙雲瀾的太陽穴突突亂跳，拿出在鎮魂燈裏修練出來的定力才艱難地穩住了心神。他語氣稍稍緩和了些，目光卻如一把錐子，不加緩衝地楔進李茜眼睛裏：“方才那個人，他不是你親戚……我想知道，他人現在去哪了？”
    比起三年前的“李同學”，如今的“李教授”早不是當初一嚇唬就懵圈的小姑娘，可被趙雲瀾這麼一盯，她依然不自覺地渾身冒冷汗，一早想好的說辭居然一個字也排不出來。
    五分鍾後，趙雲瀾帶著祝紅和大慶走出樓道，他腳步生風，一秒鍾都不肯耽擱，一邊走一邊吩咐道：“他肯定沒走遠，這樣，大慶和我在附近找，祝紅你去調這裏所有監控攝像頭的錄像，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到！”
    眼看自家老大不像說笑，祝紅把大慶用力往前一推，特調局第一吉祥物措手不及，差點跟頂頭上司來個追尾。
    他腳底下一陣倒騰，好不容易站穩當了，一邊狠狠瞪了祝紅一眼，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老大，你……你怎麼能肯定那人是沈教授？我的意思是，他看上去就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哪裏像是沈教授了？”
    趙雲瀾：“我認出沈巍，還需要看長相嗎？”
    大慶：“……”
    趙雲瀾知道大慶和祝紅不相信，這也不難理解，光從方才那驚鴻一瞥來看，那人確實和沈巍沒有一顆細胞是相似的。可說是心靈感應也好，說是出於某種“神奇的”第六感也罷，趙雲瀾就是認定了那人是沈巍。
    畢竟，“長駐”鎮魂燈的那些年，趙雲瀾被卡在生死之間不上不下，別的啥都沒做，光把當初他和沈巍之間的種種淵源當成大學期末考前的英文課本，複習了一遍又一遍。
    以至於他現在一閉上眼睛，當年初見時的各種細節，比如沈巍下巴抬起的角度、難以置信的目光，乃至每一根睫毛拗出的弧度都清清楚楚地浮現在眼前。
    我怎麼可能錯認他？趙雲瀾想，別說隻是變個模樣，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