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天下隨心  第三十九章 說服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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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將軍府
    “先生,你來見老夫,所為何事?”
    山穀道人將手中拂塵輕輕一擺,枯瘦的臉頰上揚起朵淡淡的笑容,“荊布兄,貧道與你相識有多少年了?”
    “有三十年了吧!”冷老將軍冷荊布喟歎了一聲,“如白駒過隙,真真是歲月不饒人哪!”
    想著這幾十年,他大生感慨。
    冷川自進了一趟宮,回來後,便變得有些激進,鎮日裏忙著改良弓矢,整肅軍紀,說是要打造一支無敵鐵騎。那弓弩之策倒有些新穎,隻是這整肅軍紀一事,過於嚴苛,弄得軍士們怨聲載道。
    想來,這必是那個天嵐公主的意見了,隻是,這天嵐在聖上麵前扮癡裝傻,卻大模大樣的指點冷川,此事終究有些不妥當,真不知她到底安的什麼心哪!
    今日,山穀道人造訪,想必是陛下那邊要敲敲他的邊鼓了。他與山穀道人交情深厚,也就沒打算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地直問其事,誰知道,山穀道人他倒扯起交情來了,看樣子,這一回,麻煩不小啊。
    “是了,”山穀道麵上也有些慨歎之意,他略頓了頓,“荊布兄,你我相識幾十載,不知你如今可還信得過貧道?”
    “先生說得哪裏話來,你我多年老友,你還是川兒的恩師,又何須談什麼信不信得過?”不妙啊,不妙,這一回他所提之事,隻怕比收留一個公主還要麻煩上千百倍。
    山穀道人灰白的眉毛抖了抖,伸出手來,捋了捋須,緩聲道:“貧道這裏有幾點治國淺見,想聽聽荊布兄你有何看法。”
    他此行正是替越帝說服冷家,為新政保駕護航。他對冷荊布的脾氣知之甚深,知道對他這種忠義之人,越是給與足夠的信任,就越好說話,事情也就越好辦,因此雖然他也知道此次要想說服冷荊布會很困難,他也不打算藏著掖著,那樣,日後會更加難處理。
    他將隨心在禦書房提出的改革方案轉訴了出來,並不時觀察著冷荊布的反應。
    冷荊布聽著,聽著,心也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他雖是武將出身,但浸淫官場數十年,很快便聽出其中利害,並準確地把握住了山穀道人此行的目的:要他效忠陛下的承諾,要他為新政撐腰。
    隻是,這一回,他遲疑了。
    他希望越國繁榮昌盛不假,他冷家願為陛下效忠是真,但他冷家不是他一個人的冷家!如此改革執行下去,最終會有什麼後果他明白得很,當他幫助陛下將其他世家閥門收拾了之後,接下來就該輪到冷家了!難道他冷荊布辛辛苦苦做下這一切後,就是為了讓陛下將來好鏟除自己的宗族麼?難道他要親手將自己的家族引向滅亡麼?
    “這般計策是天嵐公主提出來的?”這話雖是提問,但已無須作答。
    “不錯!”山穀道人難掩眼中的快慰與得意。
    “果然好謀略!”冷荊布神情肅穆,“先生想讓老夫怎麼做?”
    他倒要看看,山穀道人心中還有沒有他這個朋友!
    “荊布兄,”山穀道人一歎,“貧道的來意你還會不明白麼?”
    “哈哈哈!你倒果真敢開口!”冷荊布站起身放聲大笑,不過片刻,倏地收住了笑,臉一沉,直呼其名:“山穀,你當老夫與你一樣是孤寡之人麼?!老夫忠心可問蒼天,陛下前些年怎麼待冷家的,你也一清二楚,這些老夫都可以不計較,老夫也不是誇口,若老夫也如山穀你一般,為陛下,便是舍了這條老命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隻是冷氏一族百餘條性命,若因老夫而毀,老夫有何麵目去見列祖列宗!”
    冷荊布雙手一背,轉過身子,冷冷開口:“你走吧,你今日所說,老夫隻當沒聽到過,他日保家為國之時,我冷家也決不會少出一分力就是!”
    山穀道人喟然長歎:“荊布兄,你我三十餘年的交情,川兒更是我的弟子,你真當貧道是冷血之人麼?”
    冷荊布重重一哼,負手不理。
    “越國自武帝開國以來,不過兩百年光景便頹敗至此,荊布兄也一直引以為恨,心念光複大計,因此,雖然陛下時有猜忌,兄也每每以大局為重,這一切,貧道如何不知?”
    “這些年來,朝堂之上,盡是爭權奪利之事,又有幾個憂心天下大勢?陛下每每為擺平各族勢力而心力憔悴。如今眼見有大計可改變朝堂格局,中興越國,難道你要為家族私利,要置天下不顧?”
    “你說得倒輕巧!隻是私利二字那麼簡單?”冷荊布諷道。
    山穀道人正色道:“荊布兄,你若肯聽我的,我保證冷家損失的不過一些田產,土地,冷家諸人不但性命無憂,還可最大限度地保有在軍中的勢力!”
    “哦?那你說說看!”冷荊布聲音雖淡,到底給了山穀幾分麵子,將身子轉了回來。
    “荊布兄不重物欲,錢帛更是身外之物,就是將族產分了,荊布兄想來也無二話,何況,荊布兄本就有意將這些田地分了,也曾在族中提起過此事,是不是?”
    冷荊布點了點頭。
    “所以此計分得了其他人之人,分不了你冷家之心。你隻須順應其事也就是了。荊布兄所慮隻在軍中!”
    冷荊布不語。
    “荊布兄,你有沒有想過,冷家軍中獨大本就不妥,與其日日招忌,不如主動放權。”
    “主動放權?”冷荊布沉吟。
    “陛下要大舉開科,選拔天下士子,陛下眼前並不打算武舉之事,荊布兄不妨主動提出,一可表示了支持陛下之意,二麼,這軍中原就有許多勇士,礙於出身,得不到重用,你正可大力舉薦,參與武舉,出仕者日後必定會承兄今日之情。便是日後,他們非但不會對冷家刀兵相見,還要為冷家在陛下麵前多多美言呢!再來,荊布兄主動放權之舉釋了陛下疑心,他日君臣豈不是更好相見麼?”
    “這個……”冷荊布重新坐了下來,認真思索著山穀道人的建議。不錯,若他肯主動放棄部分權利,培植新人,那軍中之人雖非冷姓,與他也有新故情誼,更何況去了獨大之名,也的確可解了陛下部分疑心。
    “那日,天嵐公主送了川兒八個字,‘令行禁止,上下一心’若荊布兄果然能訓練出一支鐵軍,複國有望,陛下更不會對冷家如何了!”
    “罷了罷了,老夫聽先生的就是了!”冷荊布思忖良久,終於歎了一聲,應了下來。
    山穀道人,長揖不起,“貧道代越國百姓謝過荊布兄,荊布兄胸懷廣闊,實是我南越之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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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陣子,隨心的日子很不好過。
    在山穀道人說服了冷荊布之後,她提出的那些政見便開始緩慢而仔細地實施起來,因目前尚在初始階段,必要先梳理各族關係,有針對性地,盡可能地挑動氏族內部矛盾,爭取對新政的支持者,這些工作煩瑣不說,還煞費腦筋,隨心哪裏吃得消這個?偏偏自那日被越帝抓住了痛腳,再避無可避,更是天天被抓來禦書房議事。當然,是秘密議事。
    她隻覺得自己是心力憔悴。她與別人不同,軀殼裏裝的是二十一世紀新新人類的靈魂,在天下的大格局中,自然比其他人有遠見多了,但是官場爭鬥,她可不如那些浸淫此道數十載的老狐狸們強,更何況,在本質上她是蔑視王權的,知道王權才真正是這所有弊端中的極致,她的一些關於法製,關於官員監察的觀點在這個時代簡直就是大逆不道的。
    因而,一方麵,她必須為自己先前多嘴說出的政見下些注解,更一方麵,還得時時注意,讓這些注解盡可能的不與王權相抵牾。
    自打進了宮本就睡得不香,如今夜裏更是難眠了。
    二更時分,
    好容易今趟越帝早早放過她,讓她休息,她卻了無睡意。她明明身體很累,心更累,但她睡不著,她知道這是為什麼,日日這般如履薄冰地,她沒得抑鬱症,也沒發神經病已經很了不起了,睡不著實在算不得什麼。
    自那日趕走了兩名宮女後,她更不喜有人跟隨,宮中定製必須派與的宮女太監也總是盡可能地讓這些人離她遠些,入了夜,回了自己居住的清苑,更是早早地將這些人趕了出去。她的父皇再沒有提過公主府的事,另外賜了她入住清苑,與慧妃也分了開來。
    總算慧妃不能日日來煩她出嫁,她少了一層壓力,至於為什麼將她與慧妃分開,為什麼不許她出宮,這般餘事,實在不願多想了。
    她孤單單地倚在窗邊,單手支額,望著空落的庭院、或明或暗的映在夜幕中的枝丫,還有遠處疏落的燈火。
    殿內沒有點燈,她就隱在黑暗中。其實,她更希望自己能融入這夜色中,就些消失不見。
    一絲淡淡的憂傷與悲哀慢慢地襲上了她的心。從此往後,再沒了自由了吧?或許在這宮中孤老便是她的歸宿。
    她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這便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算了,睡不著也去躺著罷,自虐實在不是她應該做的事。隨心懶懶地移動腳步,離開窗戶。
    脫衣上床,數了無數隻小羊之後,恍惚中又回到了與十三相識之初,打馬登山,興致昂揚。那青山不停地對她招喚,“你好……你好……”她得意非凡,哈哈大笑,燕十三隻不住搖頭。
    她模糊的咕噥了句“十三”,臉上露出清淺地笑意,隱約間傳來聲輕悠的歎息,似歡欣、似感慨,更有無盡的淒冷憂傷。
    那歎息聲深入骨髓般的熟悉,隨心從夢中驚跳了起來,大呼了聲“十三!”
    睜開眼時,微揚的幔帳,輕寒的夜風,同樣空落的庭院,一座寂寞幽靜的宮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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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日,我這裏的電網受打雷影響,很不穩定,因此沒有及時更新,在這裏跟大家說對不起了!估計過兩日應該沒事了,以後的我會及時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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