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羅教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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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濃的血腥味刺激著殳言的嗅覺,那些零碎的畫麵無論如何都組合不到一起,此時正在殳言腦中伴隨著那從未消失過的滿目紅色毫無章法的閃現著。
殳言緩緩睜開的雙眼,周圍是一片溫暖的金黃色光芒,山洞中很安靜,火堆的另一頭……空無一人。
“蛐蛐?”殳言沒有看見蛐蛐。她快速地坐了起來,向洞的四周打望著,隻見蛐蛐的青布毯整整齊齊的疊放在山洞的一角,很隱秘的樣子。
每次睜開眼睛,都能看到蛐蛐在身邊,但是這次隻有殳言一個人,一種被拋棄的不安感瞬間占據了殳言意識,她不禁抓緊了胸前的衣襟,卻感一陣結痂的僵硬,低頭一看,赫然發現胸口紅了一片。難道自己受傷了?殳言馬上檢查了一番,自己身上一處傷口都沒有,那這血是誰的?莫非是……
殳言走到青布毯前——蛐蛐平時都不疊它的。很可疑……殳言心中這樣想著,扯開了疊放整齊的布毯,那景象讓殳言驚呆了——布毯上洇了一大片鮮紅的血跡。
“蛐蛐!蛐蛐!”那血讓殳言有種不詳的感覺,她大聲喊著蛐蛐,希望他能回答自己一聲,告訴自己他沒事,可是除了殳言的聲音,山洞靜得如同墓穴一樣。
小洞穴中,除了溫泉池上跳動的幾團紅火,什麼都沒有……
山洞外,除了走到正午的太陽,幽森的野林,什麼也沒有……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些破碎的畫麵衝擊殳言的思緒,卻依然破碎,殳言抱住頭蹲在了地上,用力回憶著,除了破碎,除了鮮紅,什麼都沒有……
忽然,她在地上發現了一點血跡,那血跡斷斷續續居然滴了一路……
“蛐蛐。”殳言很快意識到這是蛐蛐的血跡,隻要沿著這血跡走,就一定能找到蛐蛐。
殳言馬上沿著血跡跑入了野林中,心中驚喜又擔憂——驚喜能夠找到蛐蛐,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擔憂這一路的血跡會讓自己最終隻是看到蛐蛐的屍體……
眼見天色越來越暗,殳言擔心入夜後就會看不清血跡,遂加快了步伐跑了起來,連喘氣的時間都不留給自己,可就在這時,血跡斷了。殳言四周找了個遍,卻再也找不到任何一絲血跡,從山洞一直延續到這的血跡就這樣消失了……怎麼辦……?殳言忽然間失了目標,頓感全身疲累,無力地跪在了地上。天色已黑,這會就連回去的血跡也看不清了……
“蛐蛐,你在哪,你出來呀!”殳言大聲喊道,這也許是她最後一絲希望,除了驚動雀鳥振翅離開的聲音,什麼聲音都沒有,野林上空沒有任何回應……
啪!殳言一拳打在地上——自己胸口那些血跡,布毯上的血跡,這一路的血跡,蛐蛐怕是凶多吉少了,想到這,殳言不禁抽泣了起來,……
“哭什麼哭,哭死了,也找不到人!”這聲音,這不屑的口氣……
殳言抬起頭來,看見那個險些勒死自己的男子正和一個藍褂少女向自己走來,少女額前的銀飾閃著悠悠的青光發出清脆細瑣的聲響。
“你們要幹什麼?”殳言止住哭聲站起身,警惕地向後退了兩步,冷冷地問道。
那個男子莫非是前來尋仇的?!
“哼,和你目的差不多。”那男子懶洋洋地說道,頭不時向四周張望著。
“你流血了?”藍褂少女幽幽地說道。
“這血不是我的。”
“那……就是蛐蛐的?”藍褂少女不緊不慢地說道,聲音輕柔如風。
“什麼!”男子眨眼間衝到殳言麵前,“他現在怎麼樣了?”
殳言還未來得及驚訝那少女如何會知道蛐蛐的名字就被這男子著實嚇了一跳。男子的速度她是領教過的,看來那把鹽並沒能要了他的命,隻是不知他這次還會不會再對自己下毒手。殳言仍然穩住了表麵的冷靜:“現在不知道,找到了就清楚了。”
“蝗,你嚇到她了。”藍褂少女走上前來,將那男子拉到了一邊,她似乎看出了殳言的驚懼,對著殳言點頭致歉道:“不好意思,他是這樣的,他沒有惡意。”
原來,這個人叫蝗,他上次還和我們作對,何以如今倒關心起蛐蛐來了……殳言心中納悶,緩緩說道:“現在機會這麼好,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隻見蝗和少女同時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殳言。
“今天不是十五,我為什麼要殺你?”蝗覺得殳言不可能不知道。
“你真的不清楚嗎?”藍褂少女又緊接著問道。
“蛐蛐有提到過,但沒說得很清楚。”殳言此刻覺著兩人也沒有什麼惡意,也許他們能告訴自己許多未知的老太婆的秘密。
可蝗和那藍褂少女相互看了看,沒有說什麼。
“你們……能不能告訴我?”殳言小心地問到,她想把這件事徹底弄明白。
“憑什麼?”蝗揚起頭看著殳言,語氣中除了不屑還是不屑。
“蝗……她什麼都不知道,這樣不好……我們告訴她,對蛐蛐也有好處。”藍褂少女對蝗輕聲說到,蝗似乎動搖了。片刻之後,蝗點了點頭。
藍褂少女笑了笑,遂走到殳言麵前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阿默,是蝗的領路人,你一定是蛐蛐新的領路人吧,你叫什麼名字。”
殳言感覺這個叫阿默的少女給人一種很清新和善的感覺,淡淡一笑:“我叫殳言……那個領路人是什麼?”這是殳言第二次聽到這三個字了,第一次是在那個山寨,是蝗說的。
“哼!是沒用的人。”蝗冷笑道。
阿默聽到蝗這樣形容,隻能看著殳言無奈地笑了笑,幽幽說道:“領路人其實就是徒弟,隻不過,隻有養了蟲偶的人的徒弟才叫做領路人,因為蟲偶出去一定要有人領路,否則會迷路的。”
“蟲偶?”殳言還是第一次聽到,她用一種疑惑的神情將目光轉移到了蝗的身上——他和蛐蛐一樣都有著常人不及的能力。
蝗可不想被人用這種眼光盯著看,頓覺渾身不自在,大聲說道:“你那樣看我幹什麼?沒錯,我就是蟲偶,蛐蛐也和我一樣!”
“蟲偶是人嗎?”蝗話音剛落,殳言便緊張地轉向阿默,抓著阿默的雙臂問道。阿默正準備開口……
“你才不是人呢!”蝗一把拉過阿默,“我們走,不和她廢話了。”
“等等!”殳言大聲喊道,“蛐蛐他死過一回,就是山寨那次……”
“那又如何,他又活了不是嗎?”蝗嘴角一揚,覺著殳言大驚小怪。
“不……不隻一次,那次之後,他白天也不像以前一樣,是具死屍了,而是和正常人一樣。”
“什麼!”蝗又一次衝到了殳言麵前,這次他的反應明顯比上次還要激烈,而那藍褂少女阿默這回也沒有阻止,相反她也很震驚,走到了殳言麵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他就是白天走出來了,我才來找他的……他流了好多血……”麵前這兩人現時的反應讓殳言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蛐蛐變得和以前不同看來不會是件好事。
“殳言,你別擔心,”阿默看出了殳言的憂慮,安慰道:“隻要他還是你師傅的蟲偶,他就不會有事的……”
“那個老太婆哪會那麼輕易放過他!”蝗打斷了阿默,氣憤地說到。
阿默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蛐蛐現在這樣以已經不適合再當蟲偶了,你要勸你師傅把蛐蛐的咒解了,讓他過正常人的生活。”
“老太婆會答應嗎,你怎麼不去勸勸我娘!”蝗聽得有些不耐煩了。
“我勸過,師傅答應我隻要她的藥煉好,她就會放了你的。”阿默也有些急了。
可是現在看著阿默和蝗你一言我一語,最茫然的就是殳言了,什麼蟲偶,什麼咒,怎麼又是師傅,又是娘,還有什麼藥……
“等一下,我有點糊塗了,你說……你和蛐蛐是蟲偶,是因為被我們的師傅下了咒?”
“是的。”蝗和阿默同時點了點頭。
“我們這些當徒弟的就叫做領路人?蟲偶喊我們的師傅叫……娘?”
“是。”阿默點頭說道。
“蛐蛐不適合再當蟲偶了,就是因為他白天不是……屍體了?為什麼?”
阿默看了看身邊的蝗,蝗將頭扭向了一邊。
“是這樣的,殳言,他們白天不是屍體,隻是心跳比常人要慢許多,微弱許多,一般人感覺不到罷了。我們的師傅由於白天有時要帶著他們走,所以給他們身上放上一種香料,那種香料能讓人感覺不到他們的重量……”
“原來是這樣,可蝗身上的味道比蛐蛐身上要濃許多。”殳言說著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她還是覺得這個味道很刺鼻。
“那是因為他經常會逃到很遠的地方,我要把他帶回來,當然要多下點料,否則一定堅持不了,也尋不到他。”阿默笑著說道,可忽然又收住了笑容,嚴肅地說道:“但是蛐蛐現在白天不再像死屍,那就意味著他已經開始恢複成正常人了。”
“什麼意思?”
“蟲偶本來是趕屍的小法術,可是在我們這個教派中,有些人將他用在活人身上,是因為活人可以比死人差遣得更久。為了能讓蟲偶長期為自己所控製,人們一般都想辦法讓蟲偶的時間停止,隻有必要的時候才恢複他們的時間讓其為自己做事,所以,蟲偶的生長速度一般是常人的一半,可蛐蛐現在已經不是這樣了,他一定是受了很重的傷,耗費了以前大量的時間,所以才會變得和正常人一樣了……他真的不能再當蟲偶了,你一定要勸你師傅啊。”
“勸我師傅?”殳言苦笑一下——老太婆豈會那樣好說話,要是她會放了蛐蛐,就不會在看到蛐蛐站在陽光下時表現的那樣震驚了……
“你沒有辦法嗎?”阿默看著殳言的表情,試探著問道。
“說實話,我並不了解我師傅,我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完全不清楚,今天要不是你們和我說這麼多,我想我還會一直懵懵懂懂的……更何況,我也被我師傅控製了。”
“什麼?”蝗再一次驚呼,他今晚被打擊的事情還不在少數,“我當時看到你胸前的那些血就在想是不是……”
“這血不是我的。”殳言又重申了一遍。
“你也被你師傅下了咒了?怎麼可能,不應該對領路人下手才是呀?”阿默顯然迷惑了。
“你們說得咒,是不是一個六角符咒,上麵沾了血漬?”殳言比劃了一下,她也很想弄清楚那到底是老太婆用來做什麼用的。
阿默和蝗都呆在了那裏,他們瞪大著眼睛看著殳言,似乎不相信殳言說得是真的,但又似乎對真相感到很意外。
“是…的……”阿默總算開了口“她沾了你的血?”
“嗯,這裏的。”殳言搖了搖自己的手指。
“手指上的?”蝗快要瘋了,隻聽“呼”的一聲——他鬆了好大一口氣。
阿默也似乎放下了懸著的心,輕輕舒了一口氣。
“沒事嗎?”殳言很想快些知道答案。
阿默輕輕握住殳言的手,笑著說道:“好在,是手指上的血,沒事的,看來你師傅並不想多養一個蟲偶,她隻是想多一個使喚的人。”
“你少安慰她了,”蝗一臉戲謔,“她就是被她師傅下了咒了,你師傅幾乎觸犯了所有教規了,哈哈哈……現在,你怎麼也算半個蟲偶了。”
“你說什麼?!”殳言一聽到自己也成為了蟲偶,心不禁懸了起來,一個也好,半個也罷,隻要與蟲偶沾了邊,準沒有什麼好事!
阿默用責怪的眼神看了蝗一眼,對殳言說道:“沒事的,不是蟲偶,隻是有時會失去自己的意誌聽你師傅使喚,但隻要你意誌夠堅定,就一定會沒事的。”
“意誌堅定……”
“對,就是你想吸血的時候呢,就一定不能吸,否則,你就會被你師傅完全控製了……你到底做了什麼,讓你師傅對你這樣不信任,還違反教規給你下了血咒。”蝗半帶嘲諷的問道。
血咒,這是血咒……吸血……蝗說吸血……這種感覺很熟悉。先前腦海中那些破碎的畫麵似乎已經找到了關節點,隻要稍稍串聯便可以很快變得清晰,但殳言此刻卻不願去回想了——那一定是自己不願記起的事。
“殳言?”阿默輕輕喊道,殳言的樣子有些遊離。
“我們是什麼教?”殳言忽然間問道。
“這你都不知道!”
“羅教。”阿默和蝗幾乎異口同聲。
殳言苦笑了一下,時至今日才弄明白自己到底身處何種境況——羅教……從未聽說過。
虧自己還一直做著掙紮的打算,原來早已被人死死地釘在了砧板上,宰割,隻是遲早的事。
既然已經知道了這個份上,幹脆再問個清楚……即使下一刻就會一命嗚呼,也要死個明明白白!
“你們剛剛說的藥又是怎樣一回事,羅教的人都做些什麼?”
阿默麵露難色,但還是解釋道:“羅教的人大多在湘西一帶,他們穿州過省以趕屍為業,就是幫助客死外鄉的人將其屍體運回故鄉。而我們這一派,從太師傅開始就屬異派,和本教已經沒有什麼往來了,我隻知道,我和你師傅的這一派以煉丹為主。至於煉什麼丹藥,我就不得而知了。”
“她快死了,你說她煉什麼丹?”蝗冷冷地說道,阿默想阻止蝗將話說出口,卻也已經來不及了,隻好悶歎了一口氣。
“我師傅也和你師傅煉一樣的丹藥嗎?”殳言接著問道。
“不知道!”蝗此刻是真的發火了,“我們已經告訴你夠多的了!”
“蟲偶要的不是指尖的血,那是用什麼下的咒!”殳言沒有被蝗的火氣壓倒,反而更有力的問道——明明白白,殳言此刻隻求明明白白。
蝗一聽,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扭轉身走到一邊,背對著殳言和阿默,一幅置身事外的樣子。
阿默深吸了一口氣,她輕輕握起殳言的手,將其放到了殳言的左胸上——殳言感到了自己的心跳……
“心?”殳言顫顫地問道。
阿默點了點頭:“是最靠近心髒的血液。”
天哪,殳言看著蝗的背影,她不知道,他和蛐蛐曾經是怎樣走上蟲偶這條路的,他們又受過怎樣的折磨,又是從何時起——他們的世界便隻有黑夜,以及不知何時終止的黑夜。
“蛐蛐,我要找蛐蛐!”殳言此刻更加牽掛蛐蛐,她不能讓他一個人。
“安靜點,拚命喊,是找不到人的。”蝗轉過身大聲說道。
“你知道他在哪?”殳言連忙問道,現在,蝗在殳言心中也沒有以前那麼可怕了,他隻是一個和蛐蛐一樣的蟲偶,隻是一個嘴快的蟲偶,他們都是那樣的身不由己……
“我不知道,但我想他應該在那。”
“哪?”殳言有些迫不及待了。
蝗用腳踩了踩地麵,揚起嘴角說到:“你其實已經找到了,就在這下麵!跟我來。”
隻見蝗一拳打在地麵上,下麵果然是空的,隻聽哄的一聲,地麵塌了下去,露出了一條直通地底的梯階……
“來。”阿默牽起殳言的手跟在了蝗的身後,沿著梯階向地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