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浴血之月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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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篇
    十五,月光皎皎,夜色沉沉,初春的夜晚,盡力掩藏著一絲寒涼……
    城外遠郊山頭的一座山寨中並未感染到分毫夜色,喧囂聲驚得明月將半張臉藏在了雲後——夜更加的黑了。山寨中的人似乎要徹夜狂歡——是的,為了慶祝他們剛剛做了一票大買賣——一個南行的商隊,三十六條人命,成千上萬兩金器珠寶,以及大批價值不菲的商貨。
    兩個捕快穿著的人,一老一少,站在山腳向山上望去,“呸!一群畜牲。”年輕的咬牙切齒地說道。
    年老的搖了搖頭:“看他們還能猖狂多久!”
    “大人知道這事嗎?”年輕的忽然不解地問道。
    “知道,陳老爺辛苦撿回了一條命,可不想這樣輕易罷休,大人也很想早日把這夥山賊辦了!”
    說完,年老的又低聲補充道:“你走運,一來就碰上這種好事,放聰明點,準有你好處……”年老的使了使眼色,年輕的趕緊猛地點頭。
    一陣冷風低低掠過……
    “他們什麼時候來呀……”兩人搓著手同時向路的那頭望去……
    “把前麵九個帶回來。”老太婆遞給殳言一疊符,不多不少正好九張,殳言將它們放入腰間的布袋中,她認得出來,那是直行符。老太婆幫殳言好好整理了一番衣衫,那樣子,就像殳言要去相親一樣。隨後她又檢查了一下殳言腰際布袋中的物品——符、攝魂鈴、一包鹽、幾個鮮紅色果子……果子也許是給蛐蛐帶的。
    而蛐蛐則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拇指摩挲著左手中指上那個用符折成的指環……
    殳言瞟了他一眼,蛐蛐兩手空空——他什麼也不用拿。
    “不要給我丟臉!”老太婆嚴肅地對殳言說道。是啊,這是殳言第一次出師,盡管殳言仍未搞清楚自己這三個月都學了些什麼。
    老太婆將殳言和蛐蛐兩人送出了山洞,點燃一張紙符向空中一扔,一團紅火顫微微地飄了起來,就如同第一見到老太婆時的那團紅火一樣。殳言知道,那是赤火符,而洞中燃著的,是黃火符。
    “跟著火走,就可以了,到時會有人接應你們,蛐蛐知道該怎麼做。殳言,你要好好配合蛐蛐,記住,一定要把前麵九個帶回來!”老太婆再次叮囑了一遍。
    “什麼是前麵九個?”殳言早就想問了。
    “到時你自會知道。”老太婆答得幹脆,“快走!”她推了推殳言,催他們上路了。
    一路上,那飄悠悠的紅火隻能照到腳下,前方是什麼,誰也看不到。殳言總覺得這條路似乎沒有盡頭,但在心底裏也著實希望這條路沒有終點,那個終點讓殳言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奇怪的是蛐蛐今夜特別安靜,他沒有說一句話,一直默默地跟在殳言身後。殳言對一語不發的蛐蛐還真是有點不習慣,尤其是在這種陰暗小徑上更是應該說說笑笑,他卻偏偏安靜的如黑夜一般。
    “你怕月亮嗎?”殳言終於忍不住了。
    “什麼?”蛐蛐抬頭去看月亮。
    “你怎麼一出山洞就不說話了,我還以為你怕月亮呢。”殳言膽子越來越大,現在仍不忘調侃。
    撲哧一聲,蛐蛐笑了出來,殳言也笑了,這樣,這條路或許會短一點……
    阿嚏!年輕捕快響響地打了一個噴嚏,那聲音大得竟讓老捕快豎起了手指在唇上“噓——”生怕山賊聽到了動靜。年輕捕快怪不好意思,馬上用手遮起了嘴,在老捕快耳邊小聲說道:“什麼時候來啊,都近亥時了,凍死我了……”
    老捕快也麵露急色,忽然他瞪大了眼睛,扯了扯年輕捕快的衣袖:“來了,來了!”
    一陣刺鼻的香味撲鼻而來,年輕捕快又想打噴嚏了,老捕快連忙捏住了他的鼻子。遠遠那條野徑走來的是蒙蒙朧朧兩個輪廓,兩個捕快都瞪大了眼睛想看個清楚,來得正是一男一女,和大人與陳老爺說的無異。
    “你們……”
    “是的。”來得那個男子打斷老捕快,點頭答道。
    老捕快也沒多問,隻想快點完事,“他們在上麵,”他指了指山上慶祝得熱火朝天的山寨,“你們快去吧。”
    隻見那男子笑了笑,飛快地向山寨衝去,女人則不緊不慢地走在後麵,也沒有搭理兩個在冷風中杵了一夜的捕快。
    “我們在這等你們啊!”老捕快向那兩人喊道,扯了扯莫名其妙地年輕捕快,拉著他匆匆離去了。
    “殳言……”
    “嗯?”
    “你……穿成這樣很好看。”蛐蛐語氣有點僵硬,他沒看殳言,抬著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殳言回頭看了看蛐蛐,莞爾一笑,心中說了一聲,謝謝,嘴上卻道:“你誇我還是誇月亮?”
    “你!當然是你!”蛐蛐急得湊上前來解釋。
    “哼,我也知道好看。”殳言笑著對蛐蛐說道,蛐蛐點了點頭,嗬嗬地笑了起來。
    此刻,殳言已經沒那麼憂心終點了,因為,蛐蛐似乎是個可信的人,有他和自己在一起,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更何況老太婆師傅那麼寶貝他,是不會讓他去涉險的。
    殳言發覺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信任蛐蛐了。
    現在氣氛很好,殳言感覺是個“盤問”蛐蛐的好時機,可正當開口發問時,聲音卻在喉頭哽住——她不知從何問起,問些什麼了。就在殳言絞盡腦汁,抬起胳膊撓頭的時候,手腕被蛐蛐一把抓住……那是冰冷的掌心。
    紅火忽然間變得很亮,亮到透白……
    白晃晃的火光下,蛐蛐的表情變得如刀削一樣冷冽,那一刻,殳言感到了蛐蛐真真切切的心跳,每一下都仿佛重重地敲在殳言的心裏……
    夜驟然間收縮,除了心跳,什麼也沒容下……
    殳言此刻也說不上怕,隻是……很緊張,她感覺到了,那種逼人而來的危機感居然可以如此清晰明顯。這難道是三個月畫符的成果嗎?
    蛐蛐一把將殳言從身前拖到身後,“跟著我,別離開我後麵,”他的語氣硬了起來,和以前大不相同“記得,前麵九個!”
    還沒等殳言反應過來,蛐蛐便飛速地向前衝去,殳言也跟著向前跑入那彌漫著危機感的黑暗中,前麵到底有什麼?!!
    後篇
    沿著山路曲徑向上一路奔跑,殳言隻覺一陣奇異的香味越來越濃,最後竟刺鼻起來,這香味和蛐蛐身上的有點像,但卻讓人挖心般難受。
    眼見蛐蛐在前麵跑得飛快,現在幾乎已經不見蹤影。殳言從來不知道他可以跑得如此之快,好在那團變得透白的紅火始終圍繞在殳言身旁,為她指引著去路。殳言想著老太婆師傅的話跟著火焰竭力地跑著,不敢停下,她邊跑邊反問自己為何不害怕即將要麵對的事情,為何沒有被那突如其來的危機感驚在原地,反而拚命向恐懼的源頭奔去?倘若一定要說原因,那便是因為這是老太婆師傅的命令……或者是自己真的已經出師了,什麼都不怕……也許是自己強烈的好奇心戰勝了自己的恐懼……還是……擔心那飛奔在前的蛐蛐……
    蛐蛐在山寨口停下了腳步,山寨中燈火通明,卻一片死寂,血液彙成溪流從山寨中流了出來。蛐蛐握緊拳頭,一步步走近……滿目屍山血海。
    奇異的香氣包裹著殘肢斷臂、破碎屍身的血腥味滲入了風中,令人作嘔。蛐蛐跨過一具具屍體,慢慢地走著,臉上卻逐漸現出了憤怒的神情。
    霎時,一陣勁風直逼蛐蛐眉心……
    “蝗!”
    勁風緩了下來,一根削得尖細如針的竹簽在蛐蛐眉前定住了。蛐蛐眉頭一皺,竹簽啪嗒一聲跌在了地上。
    黑夜中,有人踏著屍體而來,朦朦朧朧的輪廓,漸漸變得清晰,皎潔的月光下,是個麵容如月的男子——他嘴角帶著壞意的、嘲笑的弧度,正一步一步走向蛐蛐,最後在離蛐蛐幾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頗具挑釁地看著蛐蛐。
    “蝗,為什麼?”蛐蛐的眼神忽然變得很悲哀。
    “什麼為什麼?我幫你做了你要做的事,你不開心嗎?”那男子叫蝗,此刻他笑得更戲謔了。
    “為什麼那麼殘忍……連……一具全屍都沒有!”蛐蛐一度說不下去。
    “有什麼區別,不都是死嗎,怎麼死很重要嗎?你不是在可憐他們,你是在擔心回去交不了差是不是?”
    蛐蛐沒有回答,轉而問到:“你的領路人呢?”
    “死了。”蝗不屑地說道。
    “什麼!連領路人你都……”蛐蛐的雙拳握得更緊了。
    “是呀,就在剛剛,呼的一聲,化成灰了,哈哈……”蝗做了一個吹氣的動作,大笑了起來。瞬間,笑聲又嘎然而止,蝗冷冷的說:“我從來都不需要領路人,我隻要有娘就夠了。”
    蛐蛐看著蝗,搖了搖頭……
    “哼,”蝗冷笑一聲,“別搖頭了,喏,你的領路人來了。”他噘了噘嘴。
    “領路人?”殳言聽到了這三個字。眼前的景象的確讓她震驚,但她仍然堅持著跑到了蛐蛐身後……隻是有點腿軟,也許是一路跑上來的緣故……畢竟此刻,殳言不願去想“害怕”二字。而紅火此時也似完成了任務,漸漸弱了下去,消失在夜色中。
    “別怕。”蛐蛐回頭看著殳言,輕聲說道。
    “嗯。”殳言捂著嘴點頭,她想吐,多於害怕。
    “你這個領路人膽子挺大嘛。”蝗一邊說一邊摸著自己的手腕。
    蛐蛐馬上擋在了殳言身前。蝗見狀低頭一笑,遂又抬起頭來說道:“別緊張,我今晚準備了一份禮物給你,省得你每次都說我做得太絕。”
    隻見蝗從前襟抽出一張符,向身後一甩,那道符化作一道火光,火光消失後,蝗身後煙霧四起,待煙霧散去,幾個被五花大綁的人麵色慘白地坐在那,有的已經失禁了。
    蛐蛐瞪著眼看著蝗,殳言從來沒有見過蛐蛐這種表情。
    隻見蝗抬起手漫不經心地數了起來:“一、二、三、四……”每個被他數到的人都驚得全身發抖“五、六、七……八……”蝗故作驚訝地看著蛐蛐道:“怎麼辦!?少了一個,怎麼辦!?”
    蛐蛐終於忍不住了,他平地向上一躍,到了蝗的頭頂正上方,俯身向下衝向蝗,蝗淺淺一笑,隻見一道光影閃動,蛐蛐撲了個空,而蝗則出現在殳言身後拍了拍殳言的肩,進而用手肘套住殳言的脖子說道:“跳得高有什麼用,你還沒我快呢!”話音剛落,蝗的頸部便被一個有力的臂膀牢牢地勾住了:“是嗎?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慢。”是蛐蛐。
    蝗一下失了笑意,不由得勒緊了殳言,殳言呻吟了一聲,蛐蛐一聽,也下了重勁。
    蝗的臉此時已漲得通紅,他用力地牽動了一下嘴角,斷斷續續地說道:“好……好啊,看……看我倆……誰……先……死!”
    殳言張大了嘴,卻吸不入半分氣息,她此刻難受得很,但不知怎的,頭腦卻異常清晰,她想到老太婆臨行前檢查了她的腰間的布袋,於是將手慢慢伸入到布袋中,摸出了那包鹽,掙紮著向身後的蝗一扔——隻聽一聲慘叫,蝗鬆開了手,雙手用力地揉著自己的眼睛,蛐蛐見狀也鬆開了蝗。
    咚的一聲,殳言跪在了地上,咳嗽了幾聲,大口大口地吸著氣,沒想到一包鹽竟救了自己的性命。蛐蛐趕忙上前扶起殳言,起身卻不見蝗——他走了,那刺鼻的奇異香氣也隨之散去。
    “饒命!大俠饒命!”那些被五花大綁的人開始大聲呼救,更失聲痛哭起來,顯然是被蝗的所作所為給嚇倒了。
    蛐蛐看了看他們,眉頭一鎖,眼神中流轉出一絲憂鬱。
    “怎麼辦?放了他們嗎?”殳言摸著自己的脖子說道。
    蛐蛐歎了一口氣,“放了他們吧,你去解開繩子。”
    殳言點點頭,走上前去,解開了那些捆綁山賊的繩子,山賊們慌忙向寨外跑去,連感謝之話都顧不上說了。
    “殳言,記得,前麵九個!”蛐蛐冷冷地說道,眼中寒光凝聚,他並攏右手五指,伸直手掌衝向那些正在逃離的山賊,殳言還未來得及回應,隻見蛐蛐的手掌如同鋒利的兵刃,在隻聞其聲不見其形的幾下揮舞後,那些山賊們哼都未哼一聲便通通倒下了,大量的血液從他們的頸部迅速的湧出。
    蛐蛐站在那,山賊頸部被劃裂的瞬間噴射出的血液濺了蛐蛐一身,蛐蛐的半邊臉都讓鮮血染紅了,一雙眸子卻在月光下異樣的明亮……
    他垂著右手,血液順著指尖快速地向下滴著,那滴落地麵的聲響,殳言此時聽得異常分明……
    在這月夜下的山寨中,此刻,隻有殳言和蛐蛐兩人是站著的,也隻有殳言和蛐蛐正在呼吸這溢滿血腥的空氣……
    殳言看呆了,她沒想到,她萬萬沒想到,蛐蛐會殺人!
    “快點!”蛐蛐大喊一聲,殳言一震,趕緊從布袋中掏出那九張符咒,紛紛貼在了剛剛倒下的那些山賊的額頭上,她機械地重複著動作,腦中卻不知所想了。直到她看到手中還剩下一張紙符,才想起了老太婆師傅的臨行前的囑咐——“記住,一定要把前麵九個帶回來!”
    還差一個!……殳言蹲在地上抬頭看著蛐蛐,而蛐蛐則注視著殳言,那種眼神極其複雜,殳言一下竟看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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