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背著一一九逃下山時已是暮色漸濃，從後門回到家。
    坐在臥房裏喝了一杯壓驚茶，虛驚一場，在看到那“鬼”有影子時我才發現他是人，不，他那樣子應該稱之為怪物才是。
    屋內的燭火燃燒得讓人心毛，我吹息了它躺倒在床上。
    一雙深藍的眼睛，猶如躲在黑暗中的鬼魅，它就那樣飄幽幽的在我床頂上注視著我。捂住嘴，禁止脫口而出的驚叫，翻身，滾下去，跑向門。
    觸手溫硬，漆黑，抬頭，黑碳裏放了兩顆藍水晶。哭笑不得，這怪物啥時跑到我家來了。
    “你。。。。。。你這個怪物。。。。。。還不快滾出去。”有人說人凶三分，鬼怕七分，盡管心裏對這怪物膽顫心驚，但仍壯著膽子試試。
    怪物不動，也不像要傷害我的樣子，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我，我有點懷疑他會不會眨眼睛。
    我膽子大了些，試著朝他腿上踹了一腳，他發出一聲低低的悶哼摔在地上，嗬，想不到如此弱不禁風。這下我可裝了虎膽。
    “要麼我把你從這裏丟出去，要麼你自己從這裏跳出去。”我盛氣淩人地指著西牆角少有人經過的窗戶，窗戶外是片竹林，穿過竹林就能看見高大的圍牆，圍牆底下有一個狗洞，那是我和一一九一起逃出家門的秘密基地。
    他聽懂了我的話，爬起身，看了看窗戶，又看了看我，默默地走到窗邊，翻了出去。
    我鬆了一口氣，這怪物挺好對付的，我現在是睡不著了，想起沒吃晚飯，便去拉了床邊的紅黃藍綠中的紅線，悅耳的鈴鐺聲響。
    敲著二郎腿，悠哉躺在床上邊哼小曲邊盤算著怎麼闖蕩江湖，這闖蕩江湖的第一步應該是學點武功，就算不會武功也應該練就一身使毒本領，這樣跑江湖才不會吃虧，扳著手指算算，目前自己都會些什麼呢，吃、喝、嫖、賭，這些都是在江湖上不了台麵的東西。文雅點的就會點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這個根本起不到啥作用，江湖是殺人的世界，改明兒得去找個武林人當師傅才行。
    “少爺，您要的菜來了。”恭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進來。”門被打開，月光傾斜著鑽進了屋。
    “林伯，麻煩你再端一份送去給一一九。”我跳上板凳，也不去計較吃飯的規矩，挽起長袖，狼吞虎咽便吃開來。
    “是，少爺。”林伯退了出去，帶上門，整個屋裏隻有我嘩啦喝湯的聲音。
    咕嚕，肚子叫的聲音，我停下吞咽的動作，摸摸自己的肚子，疑惑了會兒又開始動筷。咕嚕，又一聲傳入耳中，摸著肚子自言自語，不對，應該不是我發出的聲音。咕嚕，耳朵動了動，朝西聽去。我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西牆沒關的窗戶前，探出頭左右望了望，竹影婆娑，沒發現任何人影。
    是自己幻聽了。關上窗，吃了幾口菜便覺睡意朦朧，爬上床，睡了去。
    半夜下起了暴雨，狂風吹開了窗，雨飄了進屋，我被冷風吵醒，哼哼幾聲爬起床，揉著沉重睡眼關窗戶。
    手腕上的琉璃突然滑落，掉在了窗外，呻吟一聲，左袖遮住頭，探出去，彎起身，琉璃的光亮出現在黑暗裏，我伸出右手去撿。
    地麵怎麼變近了，而且還熱呼呼的。疑惑間，一雙幽藍的眸映入眼簾。我本能地電觸般退進屋。
    深不可測的藍眸，仿佛層層疊疊了的積雪，或憂，或怨，或喜，或悲。。。。。。千變萬化的情感覆蓋了整個世界，終年不化。
    夜雨淅瀝，我點燃蠟燭，整個屋瞬間透出搖晃的昏黃，他難到一直都不曾離開。驚諤在所難免，我深吸口氣對著窗戶道：“喂，你要進來躲雨麼。”
    雨聲依舊，窗戶外沒有一絲動靜，我這才想起，他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話，是不會說還是因為他是一個啞巴。
    罷了，我還是好人做到底，走到窗前，我朝外伸了一隻手，語氣微怒地道：“叫你進來你沒聽到麼。”
    啪，好大的力氣，手背火辣辣的痛，我估計手骨是不是斷掉了，我紆尊降貴這死怪物居然還敢不領情。今天我不把你弄進屋，我林照之的名字倒過來寫，我拿了把傘出了門，拐彎走向濕漉漉的走廊。
    黑暗的四周，大雨淒厲的嘶吼，竹林旁，透著昏黃燭光的梨木雕花窗下，藍眼人雙手抱膝側著頭看著我。
    抽痛，心隱隱地疼痛，是因為我可憐他麼，一定是這樣的，少爺我乃菩薩心腸。他好像一直都沒有穿衣服，就算有像冷饅頭樣的黑皮膚，沒有衣物禦寒也是會生病的吧。
    由起先的大步、小步、再大步，我走道他身邊，我身上隻穿了件白色單衣，被雨水打濕大半，身體不由自主有些發抖。
    “快跟我進屋。”我不由分說拉起他的胳膊往上帶。
    他像尊石像原地不動，一隻胳膊被我搖搖晃晃，軟綿綿在空氣中上下左右擺動，像一條毛毛蟲。
    我真恨不得踹他幾腳，大少爺我何時這麼去關心過一個人，這個人，不，怪物，不吃大少爺我這套硬的，那我來軟的好了。
    我蹲下身，靠向他，他往旁邊挪了挪，我再靠，他再挪，我又靠，他又挪，嗬嗬，真想把他抓在手中捏碎，膽敢挑戰少爺我的極限。
    我咬牙切齒，語氣溫柔地道：“怎麼不進屋呢，是不是因為我吼了你？你在生我氣。”
    他對著竹林，看著黑漆漆的雨，沒有任何表情，當然，就算他有表情，我也看不到，因為他的皮膚比我的頭發還黑。
    “如果你真的還生我的氣，那我讓你吼回來好了，怎麼樣。”我的語調已經溫柔似水了，若再過分些，恐怕就成太監了，我這麼輕聲細語地與他說話，他怎麼一點表示都沒有呢，就算是啞巴，也該點個頭才是。
    “那我讓你打好了，消氣了就跟我進屋。”我扯著他的手，一下，一下地觸碰著自己的胸膛。我虛偽得自己都想給自己一耳刮子。
    “如果你進屋，哥哥我就給你吃糖。”我頭腦發熱，胡亂把小時候哄小妹妹的話照搬了出來。
    忽然，他突地站起身，與我擦身而過，我一時反應遲鈍，拿著把傘蹲在原地，直到聽到關門的聲音我才恍然大悟，原來要用哄小孩的方法才能說動他啊。
    我圖方便直接準備起身往窗戶裏爬，砰，窗戶由裏向外關閉。我錯愕。
    這啥情況，主人被趕到外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