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到試鏡那一刻，我明白了什麼叫做度秒如年。
    換上色彩豔麗到俗氣的泳褲，我鬱悶無比地坐在一旁的長椅上，看著陳傑大方地脫去浴巾自信地走上前去。
    健康又充滿男性魅力，肌肉線條流暢卻不顯得誇張，小麥色的肌膚裹了一層透亮的橄欖油，黑色的泳褲勾勒出完美的臀形。。。
    相形之下，我較白皙的肌膚看起來竟有些病態，肌肉線條也不似陳傑那般好看，再穿上俗氣的泳褲，看起來簡直就像個小醜。現在才驚覺，我曾經的自信都已經變得不堪一擊。
    鎂光燈地映照下，我感覺自己已經開始恍惚，剛才為什麼不走呢，也許提早離開就不會這麼難堪。陳傑以勝利者的姿態，不斷變換著姿勢，試鏡的結果已經擺在了眼前，而我，究竟還在堅持什麼？
    上一回給我領路的宋克，笑著走來。今天我才得知，他並不是什麼跑腿打雜的零工，而是這家公司老板的侄子，專門負責照片後期處理製作。宋克道：“三，怎麼還沒把浴巾拿掉，就要到你了。”說著，一隻溫熱的手掌覆蓋上我的手背。
    仿佛觸電般，我迅速將手抽回，一種莫名的恐懼感襲上心頭，“知、知道了。”
    “三，你怎麼了？”宋克又來抓我的手腕，眼中盛滿關切，似乎一切都是那麼自然。
    我想要掙脫，卻被那隻手緊緊攥住。頃刻間，深深烙印在腦海、一幕幕令人作嘔的畫麵翻湧出來，手心頓時變得冰涼而濕潤。我再也聽不清宋克在說些什麼，耳邊環繞的隻有破碎的嘶喊、狂野的喘息。。。
    “張三，到你了。”不知究竟過了多久，平淡的話語中隱隱帶著怒意，將我從噩夢中喚醒。
    我抬頭，陳傑背光站著，將我籠罩在他身前的陰影裏。
    手腕上的鉗製消失了，我看看了宋克，隻見他麵部有一瞬間的尷尬，對著陳傑諂媚一笑：“傑，你今天的表現棒極了！我一定幫你做出效果最好的照片。”
    “那要謝謝你了，宋克。”連道謝，陳傑也都是麵無表情。
    宋克的笑容僵硬地掛在臉上，片刻，又不自然地笑了兩聲，“我還有事忙，先走了啊！”
    “小張，到你了！快點！”場務小金已經不耐煩地催促起來，“還要攝影師等你多久阿！真是的，新人也不知道勤快點。。。”
    宋克已經回了他的臨時辦公室，隻剩下臉色不善的陳傑似一堵牆般佇立我眼前。
    “來了！”迅速扯下浴巾，我吊高了嗓子回應，準備上陣，可還沒跨出一步，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拽回了長椅上。我厭煩地看著陳傑：“放開。”
    他果然依言放開了，胳膊被抓過的地方留下條條淺紅色的手指印。
    “連橄欖油都不用，這算什麼，看不起我麼？”陳傑審視的目光幾乎要將我穿透，“還是你已經破罐破摔，自暴自棄了？”
    我驚怒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卻發現過激的行為反倒證實了他的猜測。
    “張三，你到底過不過來？！還在磨蹭什麼！”那頭又催道，“大家都沒吃飯，就等你一個了！”喊完話，小金點頭哈腰地給攝影師遞去可樂。
    我立馬三步並作兩步地走進場中央，笑了笑：“不好意思啊，現在可以開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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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上次的試鏡，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拋開同他之間的過節實話實說，如果我是老板，也會毫不猶豫地選陳傑。我把重心放在了尋找其他兼職上，因為我等不及了，我需要錢。
    就在上午，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了一家企業麵試，說是麵試其實也就是投個簡曆，然後回家等正式麵試的通知。剛要跨進電梯離開，猛然驚覺自己忘了留下聯係方式。嗬嗬，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忘了？
    我匆匆趕回接待處，抬起的手卻僵持在半空，再也無法推開那道玻璃門。我的簡曆，就這麼被揉做一團，丟棄在了一旁的紙簍。
    哈哈哈哈，我自嘲地一笑，果然是自己異想天開了。一個隻有高中畢業證書，沒有工作經驗的人，被錄取才更可笑吧。。。
    走出辦公樓，手機就響了。
    “喂，張三啊！”
    “哦，是賀經理啊！”我熱情回應著，胸口卻不安地鼓噪起來。他們還是決定解除合約了麼。。。沒關係，要是解除合約，應該還能夠拿到5000的違約金，算起來也不算虧。
    “嗬嗬，我是來通知你一件事，那些照片都通過了，你明天再過來拍一下封麵。”
    “。。。。。。”
    “那麼明天上午9點在老地方等著，會有人帶你去新的攝影棚。。。喂，張三？！”
    “啊~~~~我在聽，明天九點在老地方，沒問題。”
    待回過神來，電話早已經掛斷了。思考了許久，也沒有理不出個頭緒來，我決定順其自然。有一句話是對的，上帝關上你麵前的一扇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然而第二天陳傑出現在我眼前時，我竟隱約覺得這件事最後的大反轉與他有關，沒有依據，甚至自己想來都覺得荒唐，但就是有這種感覺。生產方居然破天荒地要了兩個人，這實在有違原定的計劃。
    新的攝影棚離原本招待所改建的影樓不過10分鍾車程，偏偏讓宋克九曲十八彎地開了20多分鍾。一路上，宋克有一句沒一句地和我搭話，我有些不耐煩地以單字回應。他似乎也覺得沒趣，便又纏上了陳傑。陳傑閉目養神，就如老僧入定一般不法一言。
    “宋克，專心開車！老是回頭做什麼，你不要命我們還要呢。”副駕駛座的燈光師何文不滿地斥責。在這輛車裏，隻有老資格的何文才敢這麼對宋克叫嚷。
    果然，宋克嘴裏念了一會兒，便不再吱聲。
    坐在對麵的燈光師助理小劉和道具小林正竊竊私語，目光不時向這邊瞟來，將我和陳傑打量一番後，詭異一笑。
    天生的敏感讓我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一定與我有關。我瞥了陳傑一眼，這家夥居然真的睡著了。
    小劉朝我笑了笑，主動靠了過來，勾勾手指，示意我再靠近點，“嗬嗬，你可要小心，宋克盯上你了。他這人好那一口，就喜歡長相好的男孩。過去那些模特裏，有好幾個都被他纏上過。。。。。。”
    小劉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小林已經不耐煩地拽他的褲管：“就你話多，跟八婆一樣。”接著兩人又坐回原位，時不時聊上兩句。
    方才的話證實了我的猜測，宋克還真不是個直的。想起那隻毛糙而火熱的手掌，就會令我陷入惡心和恐懼之中。
    下車時，我又見到了陳傑的拉杆箱。對於他這個奇特的“嗜好”，即使我再好奇，也不會去追問，我不怎麼喜歡他，而他，想必也不怎麼欣賞我。
    有了自知之明，我便識相地給陳傑充當配角，能夠接到這次活兒，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工作相當順利，攝影師很滿意這次拍攝的效率。場務小金也第一次對我露出了笑臉。
    “張三，我有話問你。”陳傑透過鏡子，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說不驚訝是騙人的。我回過頭：“什麼事？”
    “聽說你在找人合租？”
    我一驚：“你怎麼知道？！”找人合租這件事，除了跟賀經理談起過，就再也沒同其他人說過。
    “看來找對人了。”陳傑也不回答，“最近我在找地方落腳，你也缺個合租人，這樣互惠互利，對大家都好。一切費用AA製，如何？”
    什麼叫強人，這就是。也不管我答不答應，陳傑已經拖起拉杆箱，拎起我的背包自顧自朝外走：“你快點啊，我到外麵等你。”
    “哎，我的包！”剛想追出去，卻發現自己臉上還粘著化妝棉和卸妝油，隻得三下五除二用洗麵奶洗了，擦幹了追出去。
    最終我還是同意了。雖然嘴硬不願對手機的事賠禮道歉，但心底依舊留有些許歉意。
    陳傑也再也沒提起那件事，大家爭取合租愉快。
    推開門，我禮讓地讓新室友先進。
    “張三，你就這麼過的？”陳傑將拉杆箱靠牆放下，走進廚房，一指撫過灶台，“你積灰呢，平時不做飯麼？”
    “做飯？一個人做什麼飯。”我將他的行李拖進了隔壁的空房間，“什麼東西都沒有，你得自己置辦，陳傑，這是鑰匙，接著。”說著，我將口袋裏的鑰匙拋向了門口東張希望之人。
    陳傑接了個正著，瞄了手心一眼，於是笑道：“這是什麼玩意兒？手鏈？”說著，提起鑰匙圈上的銀鏈子，晃了晃。
    “有什麼意見？！”我三步並作兩步，從對方手裏奪過鑰匙，試圖將那根手鏈取下。可是，欲速則不達，直到手指上布滿紅色的勒痕，也依舊沒能將手鏈取下。
    “你慢慢來，不急。”陳傑一屁股坐在我的木板床上，神色怪異道：“男朋友送的？”
    呼吸一滯，我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看來說對了。。。你別這麼看我，手鏈上不是刻著‘韓樹理’三個字麼。”
    嗬嗬，我怎麼忘了。
    “這個叫韓樹理的男人送你的麼？”陳傑注視著我。
    “不。”我嘿嘿一笑，“我偷的。”
    果不其然，陳傑的臉色尷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