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顧茜蓉步態款款，嬌首微垂入了歇間與陛下做了個萬福禮。
    “免禮。”陛下臉帶笑意看著顧茜蓉道。
    “妾是來瞧磐姐姐的，磐經娥身體方好，妾稍帶了些阿膠給磐經娥補補氣。”
    顧茜蓉這般的舉止優雅，這般的善解人意，也不知她對著我的那麵去了哪裏，但她人來了，而且備了禮來，還在陛下麵前笑著，我也隻能起身下了臥榻前的腳踏，移步到顧茜蓉身邊微微一笑道：“多謝顧妹妹了。”
    “顧經娥是來看磐經娥，朕在這是多餘了？”陛下好似故做生氣道。
    “哎呀，妾可惶恐了，這多餘的可是妾，要知陛下在，妾就不過來打擾磐姐姐了。”顧茜蓉狐眼轉得靈巧道。
    “嗬嗬，這來了也沒關係，留下一起用午膳。”
    “若磐姐姐不嫌妹妹礙事，妾就應了皇命。”顧茜蓉看著我巧笑道。
    我猜她哪是會無意來的人，這應是來得很故意，不過思起她那日有意幫我的事，慧心一笑道：“妹妹能留下一起用午膳倒熱鬧，我又如何嫌妹妹礙事。”
    顧茜蓉要真與我修好，我也無可推拒，這宮裏本就是冷寂的地方，多個知友反而好了。
    不過午膳後，我便知自己將顧茜蓉想得太簡單了，她做事永遠不會沒有目的——用過午膳她就以甜言蜜語邀陛下出了我屋。
    想來以前顧茜蓉挨著梅昭儀隻想從梅昭儀那裏得到接近陛下的機會，現梅昭儀的境域難了，她應也另有打算。
    星光闌珊的夜。
    我入了顧茜蓉的房院，經過院外中使通報過，被請入了歇間，顧茜蓉一身素色裾衣坐在了臥榻上，她瞧我沒有起身，隻冷冷道：“你過來了。”
    “我來，是想多謝你上次的提醒。”我看著她輕聲道。
    “你不用謝我，我提醒你不過是不想兔死狗烹。”顧茜蓉眼望窗外道。
    兔死狗烹？我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轉話道：“今的星星很漂亮。”
    我從沒和她好好說過話，當采女時就沒有，隻莫名地與她結著難解的怨氣。
    “我沒有心情像你一樣賞星星，故弄閑雅，為了家族我必須排除眼前的一切障礙，直到權利頂端，故而……”
    “故而你要視眼前能奪走你一切利益的人為敵。”我終於明白了顧茜蓉的心思。
    顧茜蓉轉頭抬看著我，愣了片刻，狐眼眯起淡笑道：“你果然不似外表一樣高潔。”
    我朝顧茜蓉輕輕微唇，站了半刻道：“我回了。”
    我何嚐不想高潔，何嚐不戀那單純，可皇宮是個不得不讓人拋棄純潔遐想的地方。
    顧家世代官居高位，出過昭儀、婕妤，就差出一個皇後，故顧茜蓉若帶著使命一般進了宮，她要給她的家族爭得榮耀。以前從陸鳳嬌嘴裏聽聞這些，總覺得不在意，這不關我的事，可現我明白了，我與她若站在同等高度，永遠隻能各做棋盤上的黑白子。
    當然在這宮裏，隻要還有機會向上的人，便就對立著，想避也避不過，顧茜蓉的路很難，我的宮生也不會輕鬆。
    ……………………
    午後，暑日暖風透過碧紗窗徐徐拂入歇間中，夏蟬都被宦人捕殺了，故歇間一片安靜。那窗簷上的雙燕早已飛離，興許打雷那夜它們的孩子因太過驚嚇掉下了窩，隔日被我房內的宮人發現它們的孩子死在了房簷下，與此同時它們就都不在了。
    宮中本不適合安身立命，能飛倒好了。
    “蓮蓮，替朕扇扇背。”陛下躺在我腿上慵懶地側了個身道。
    我手持素麵團扇，放在陛下背後輕輕扇著，自己也倦懶著靠在臥枕上。
    “陛下。”常衛急忙入歇間輕喚。
    “何事？”陛下閉眼倦問。
    “梅昭儀，梅昭儀要上吊。”
    常衛一語擾亂了這午後的清靜，陛下忙睜開眼坐起了身來。
    “哎。”陛下煩躁一歎道：“更衣。”
    常衛立刻吩咐歇間外的宦人備來了常衣為陛下更上，陛下便匆匆出了歇間。
    出了這樣的事，我自不能安坐在屋內，隨後我命人備來衣物更換上，也隨著陛下離去的腳步而走。
    玉堂軒外擠滿了圍觀的宮人宦人，他們應都是被主人遣來“關心梅昭儀”，他們見了我到，倒給我讓出了條入玉堂軒的路，我進了玉堂軒隻到主屋外就聞見梅昭儀的哭語，站在主屋院中就能見著廳中的情形，屋內除了梅昭儀屋中的宮人和陛下外，皇後也在。
    我沒進入廳中，隻在主屋門口觀望著，聽著他們的道話。
    “妾做錯，做錯了，妾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有這樣犯了錯的母妃，讓妾了斷。”梅昭儀被她屋內宮人擁扶著哭哭啼啼道。
    “他是你的孩子嗎？他是朕的孩子，你要了斷，等孩子出生，朕會成全你。”陛下憤望著梅昭儀道。
    梅昭儀踉蹌退了兩步，像是被陛下的話驚呆了，忽然甩開扶著她宮人的手，奔向廳中那垂掛著布條下的高榻，那些宮人忙追上她喚：“娘娘——”
    “你們別攔她，要死，讓她死，這龍子朕不想要了。”
    “陛下，不能，子嗣問題怎麼草率。”皇後忙上前相勸陛下。
    梅昭儀以淚洗麵的臉忽抬望向皇後道：“妾是錯了，妾一時糊塗不該關著那趙氏，可趙氏從妾這裏出去是好好的，是皇後的大長秋給了她一巴掌才落了胎，為什麼這樣的罪全要由妾來承擔。”
    “皇後，為什麼你從未提過此事？”陛下利望向皇後沉聲問。
    “我，我——”皇後有些哆嗦。
    “朕把後宮交給你，你卻讓後宮變得如此淩亂，有你這樣的皇後，妃妾才敢作惡。”
    “我不說，是怕陛下誤會此事，催大長秋做事不妥，可也不至於一巴掌就讓趙氏落了胎。”皇後慌忙辯解。
    “這就難說了，一巴掌可重可輕，妾是有錯，但也不能什麼罪都背。”梅昭儀破淚冷笑。
    很明顯，梅昭儀是故意要將自己的罪責推到皇後的身上，不管皇後是怎樣的人，此時我不想讓梅昭儀得逞。
    “陛下，皇後娘娘。”我跨入廳中，淡定朝陛下與皇後欠了個身道：“一巴掌是可輕可重，但若不是趙中使之前被關著隻喝水不吃飯，身體太過虛弱也不至於承受不住一巴掌。”
    話落，我踱步到梅昭儀身前，欠了個身道：“梅姐姐，該歇歇了，否則肚裏的龍子是要累了。”我下望梅昭儀肚上，思起這肚子的真假，故將一手撫向那一團隆起的肚子，梅昭儀冷瞪著我，馬上抬一臂攔住我的手，把我往外狠推。
    不知梅昭儀與我有芥蒂不讓我摸她的肚子，還是真的有什麼秘密在她肚子上。
    “磐經娥怎麼過來了？”陛下靠到我身邊扶住我一直手臂，緩和了方才的脾氣問。
    “妾知是多事了，可心裏擔心，就過來了。”我抬望陛下輕答。
    “嗯。”陛下淺應，轉而望向梅昭儀道：“你鬧夠了沒有？”
    “陛下，為了龍子著想，應多顧著梅姐姐肚裏的龍子，妾想，皇後與妾退離，陛下和梅姐姐也容易說話。”我知欲擒故縱，若逼得太急應會適得其反，故我退步到皇後身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