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月虧圓 芙蓉傷  第三十二章 劫命未央(2)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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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聲轟轟,雨“噼裏啪啦”地敲擊房瓦,若要擊穿房瓦,擊透我的心,敲得我心麻了,靜靜立在房中等待著,那要等待的。
    不知多久,一個宦令帶著四五個宦人來了,那些隨著宦令而來的宦人在門外紛紛收起手中的油紙傘,一甩傘上的雨水,跟著那宦令入了屋。
    白綾。
    那刺眼的白,晃晃在宦令後一個手端托盤的宦人手裏。
    命要斷了,原來我等的是白綾,皇後是說過“如有半句不實,本宮便會稟明陛下賜你白綾”,梅昭儀終讓我的命運與鄭婕妤一樣了,她的處心積慮終得逞了。
    “犯妃,磐氏聽旨。”
    宦令話落,我僵木著跪下了身,等待承接旨意。
    “磐氏,經娥,越騎教尉之女,包藏禍心,加害宮人趙氏,嫁禍梅氏昭儀,擾亂內廷,有失婦德,賜白綾一條,命午時前自行了斷,以安內廷,欽賜謝恩——”
    “妾領旨謝恩——”我將雙手抬起道。
    冰冷泛濕的白綾從一個宦人的手中落在了我手上,我緊握白綾淡淡問:“現是什麼時辰?”
    “巳時已半。”那宦人答。
    還有一個時辰,我還能活約一個時辰。
    在我淺思間,一個宦人將本擺在屋角的一張高榻拿到了梁柱下,現我才知道這房內唯一的一張擺設不是偶然存在,原是備給人上吊用的,或許這裏就是處罰妃妾自盡的房子,鄭婕妤也是魂斷在這吧。
    屋內的宦人都退出了房,將房門合關上,這昏暗的房間已成了我一人的靜屋,不,或許有許多妃妾的亡靈與我相伴,也許鄭婕妤也在,她不知怎麼想的,會很高興我去與她相伴,還是為我難過。
    瘋了,為什麼這時會在意起死去的鄭婕妤,也許是因我快死了。聽臥於病榻的祖母講過人要死了就容易想起死去的人,也容易見到死去的人,不知這是真,是假,但是我的確是想著鄭婕妤,在乎她自盡那刻的所想,不知她恨不恨陛下,陛下應也如同寵我,寵過她,可是在欲加之罪麵前,陛下還是舍棄了她。
    或許她也同我一樣,不恨陛下,恨的是梅昭儀,很恨,很恨。聖上雖有至高的權利,可君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在證詞下,陛下又如何為了護我而不顧宮廷秩序,可恨的是梅昭儀,隻有梅昭儀。
    鄭婕妤,如果你和我一樣有怨,就將怨留給梅昭儀。
    我冷提了下嘴角起身,抬頭望向那高高的房梁,深深地呼了口氣,抬腳踏上了高榻,雙腳在榻上站穩,就將手中的白綾披掛上了房梁,將三尺白綾打了兩個結環,把脖頸放入了白綾的環結內。
    默默閉上眼眸,心裏放不下在邊關戰場的爹,放不下身體不好的娘,放不下情難了的寧郎,放不下欠洛王的恩情……
    冷冷的淚,如房外的雨傾了下來,許多的放不下,要了結在這白綾之上。
    咬唇忍淚,我雙手抓著白綾,踢倒墊在腳下的高榻,身一下墜,脖子便吊在了白綾上,呼吸被逼迫後,思緒漸漸消隱,從小到大的一切成為片段閃現在腦海裏……
    ……………………
    “這是屬下的女兒。”爹的話語。
    “芙兒快見過王。”
    那站在眼前的男子,英挺高大。
    “子芙見過王。”
    “等子芙長大了,本王娶子芙。”男子爽朗笑道。
    “王,說笑了,芙兒年紀還小。”爹的話語。
    “本王是認真的,能娶磐校尉的女兒是本王的福。”男子話語朗朗如清風,確定而不草率。
    “哈哈……”爹笑得尷尬。
    時過境遷,我已忘了這件事,忘了八歲那年見到的這個男子,那年他在我家住過一小段時日,我隻當他是特別的玩伴。
    明媚陽光下月季開得正好,小小的我貪於花美,伸手觸碰花枝,手指被月季花刺所傷,看著手指冒出鮮血,嚇得呢喃落淚。
    “芙兒,怎麼了,讓本王看看。”那英挺高大的身影出現,蹲身在我麵前。
    他將我的手指放入了嘴裏,口中的溫熱讓我一下覺得手指不疼了。
    我臉上掛著淚,可卻笑了,隻道:“子芙,多謝王。”
    “嗯。”男子爽朗應話道:“本王帶你去放紙鳶。”
    笑聲交替蔓延,天上紙鳶飛著,眼前隻有湛藍的天,天空化開光景,接下來九歲、十歲、十一歲……
    那些活過的畫麵一幕一幕的如影似幻現在我眼前,快樂的、悲傷的,最後到了入宮,難過寂寥的宮生,沒有從心裏笑過的宮生。
    “蓮蓮,蓮蓮……”
    腦海裏的畫麵方落在梅昭儀那條沾了血汙的袴上,陛下的聲音響在了耳邊,忽然若被一陣涼風所襲,眼前一片驟然漆黑,喘息,痛苦的喘息,胸口疼得像要噴出血來,唇上一陣被掐的疼痛。
    嗡鳴的耳裏依舊響著“蓮蓮,蓮蓮……”
    這是陛下的喚聲,世上隻有他會這麼喚我,從不喚我本名,任性地賜字於我,隻讓我屬於他一人,可他卻是很多人的。我分不清自己愛不愛他,但如今他就像我生命的一部分,好壞我都必須去喜歡……
    “蓮蓮,蓮蓮……”陛下的喚聲急了,很急,很急。
    我不想睜眼,好累,就怕一睜眼看到陛下,宮中的冷漠雜事又回來了,好想一直閉著眼,隻想這樣一直閉著。
    “皇帝哥哥,這地方陰冷,先帶磐經娥回曉宮,再讓錢太醫診治。”
    這是,是朝陽的聲音,她也來了,為什麼她會來?
    我虛弱的身體難支,很快迷迷糊糊地失去了知覺。
    昏昏沉沉間,隻覺有人一直搓著我的手,有人往我無力難開的嘴裏喂著湯水,時而還是陛下“蓮蓮……”的輕喚響在耳中,這樣的一切若延續了很久,隨著我若起若消的知覺斷斷續續。
    “子,子芙,芙兒……”
    誰?誰這樣喚我,除了家裏的人,誰還會這樣喚我,這忽來的喚聲讓我心頭一激,好想看看誰在喚我,這聲音生愣愣的,從來沒聽過。
    睜開迷蒙的雙眼,眼前的搖擺不定,一陣暈眩下,望清了張眉清目秀的俊魅臉龐。
    “磐經娥醒了,娘娘得的果然是心病。”那張眉清目秀的俊魅臉龐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隻顯著料想。
    我腦袋有些沉,尋著思索,從嘴裏擠出:“你是?”
    “微臣是太醫院的錢濃。”
    這眉清目秀,有著俊魅臉龐的男子朝我拱手做禮,才明了他應是錢太醫,上回病時見過,但因臉病得惡相故也沒抬頭瞧得真切,這會才認真瞧清了他。
    “娘娘醒了,醒了。”安少使端著個碗出現在了床帳邊,望著我慌忙喚著。
    “磐經娥已無大礙,微臣告退了。”錢濃捋了下發鬢通髯,站起坐在床沿矮榻上的身,轉身帶走一股好似桂花的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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