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天依然陰沉。
    我手腕上勾著個青布包袱，跟在那接我入宮的宦人身後，已行在那黑瓦白牆的皇宮中，穿過了道道大門，走過條條長廊，心中感歎著皇宮之大，也茫然著不知哪才是我要停留的地方。
    不知走了幾時，我抬眼望見前方一道宮門門楣上的匾額書寫著“掖庭宮”，隨後就與那接我入宮的宦人進了這道宮門。
    這掖庭宮內的宮人比皇宮其他地方要多上許多，我一路走著，時而便有三三兩兩的宮人經過我的身邊。我微低著頭，隻用眼角偷望她們，恐抬眼細瞧她們失了宮中的禮。
    不多時，我跟著那接我入宮的宦人入了一間房，就見那接我入宮的宦人朝一個端坐在房內正中榻上，身穿宦人衣著的男子彎身道：“李令，磐校尉之女已接入宮。”
    “嗯。”李令應了聲，那接我入宮的宦人便退站到了一邊。
    “你是越騎校尉磐闊之女，子芙？”
    “小女正是越騎校尉磐闊之女，磐子芙。”
    我聞得那李令尖嗓的問話，抬望了一眼那麵色粉白，貌若中年男子的李令速微低下頭，欠身行禮道。
    “嗯，劉恭使先帶她下去。”
    李令的話道罷，從李令身旁走來個花信年華的女子，止步在我身旁，柔聲道：“跟我走吧。”
    我朝她微微欠了個身，小移幾步挨近她身邊，便跟著她微邁著的腳步走出了這房。
    我與她出房，沿著房外長廊入了另一間房中，那房內兩邊已席地而坐著七八個女子，看上去應與我一樣也是方入宮的采女。
    “陳良使，越騎校尉磐闊之女已到。”劉恭使走到房正中向坐在榻上的一個同是花信年華的女子道。
    “劉恭使，今來點報的還有幾人？”陳良使微微點了頭，臉帶微笑，抬望著劉恭使問。
    “今來點報的二十人，現還有十一人未到，應是被這雨天耽擱了。”
    “嗯。”陳良使應了聲，將目光落到我身上道：“你可以坐到旁邊了。”
    我朝陳良使微微欠了身，轉身在房中右邊尋了個席位落坐了下來，便聞得劉恭使道要離去。
    我與那些女子安靜地坐在這房中，每隔一段時辰，劉恭使便會帶來幾個女子，她們也同樣靜坐到房中兩邊的席上。
    時辰悄然而過，當劉恭使又帶來四五個女子後，陳良使從榻上站起身，臉上帶著親和微笑卻透儼然道：“你們都是從各地而來的采女，如今入了宮不論是官家之女，還是庶民之女，都要依著宮中規矩行事，這裏沒有小姐，沒有民女，隻有侍奉太後，陛下以及各處娘娘的宮人，故你們要清楚自己是什麼身份，在你們有造化前，今你們這些入宮點報的采女就由我領著，你們可稱我陳良使。”
    陳良使的話罷，站在陳良使身旁的劉恭使便提聲道：“你們還不起身給陳良使行禮。”
    劉恭使聲落，我與房中的其他采女才都起身聚到房中朝陳良使欠身行禮。
    之後，陳良使帶著我與其他采女出了這房，直朝房外的院落門口走去。
    ……………………
    我與其他采女跟著陳良使入了一座種著三兩棵梧桐的清冷院落，陳良使將我們二十個采女安排成十人一組分住到了院內的房中。
    我與其他九個采女踏進那分得的房內，隻見房內有正廳與房寢各一，倒也幹淨敞亮。
    “怎麼我們十人要睡在一張床上？”
    方進內寢，一個頭綰高髻，簪著青玉笄，身著桃粉緞麵曲裾，臉若瓜子，絳唇微點的女子不滿道。
    “我在家娘與姊妹五人都睡在一張炕床上，這有什麼好驚怪的。”一個身著青布直裾，頭上發髻上著木笄，柳眉細目的女子走到床邊挑了個位置坐下，將手中的包袱放在床的席上道。
    “這麼熱的天，人都擠在一張床上怎麼睡，也沒個人伺候著。”那身著桃粉緞麵曲裾的女子一噘嘴，落坐在身後的床沿道。
    “你以為進宮就是來當娘娘嗎，我娘說了這入宮的采女就是來伺候人的，要造化好了才被人伺候。”一個身著綠襦白羅裙，頭梳雙耳垂髻的女子靠在床沿邊拆著自己的包袱，邊將頭轉望向那身著桃粉緞麵曲裾的女子立著大眼眸道。
    我見大家都靠到床邊將包袱中的衣物整理出來放到了自己床位對麵的小櫃中，便也走到床邊選了個中間的位子，把包袱放在了床上。
    “我們各自道一下名也好互相有個稱呼，我叫金珠，今年十七，與夕雪、曉月從並州而來。”我循聲望見一個穿著紅花布曲裾，臉若滿月的女子站在頭個床位對麵的小櫃邊道。
    “我叫林夕雪，今年十六。”
    “我叫杜曉月，今年十五。”
    站在第二與第三個床位邊一個穿著淡青布裾與綠襦花羅裙的女子一同轉望房中眾人道。
    “陸氏，鳳嬌，年方十五，我爹是丞相長使……這些東西到底要怎麼整理，為何入宮就不能帶上小紅。”身著桃粉緞麵曲裾的女子一邊將自己包袱中的衣物掏出散亂地鋪在床上，嘴中如嘟囔道。
    “宋星蘇，今年十七，家在太原郡。”站在我床位左邊那個身穿青布直裾的女子道。
    “磐氏，子芙，今年十五。”我望向身旁的宋星蘇，微微提了下唇道。
    “我喚趙蝶，可以叫我小蝶，我和宋姐姐，郭姐姐，萬姐姐一個郡的，要過今年十月才到十五。”坐在我右邊床沿身著綠襦白羅裙的女子，將她那雙大眼眸投往向宋星蘇，盈盈地天真笑道。
    “郭氏，單名一個琴字，我和宋姐姐、萬妹妹、趙妹妹也是一個郡的，今年十六。”坐在趙蝶另一邊床沿身著紅布直居，樣貌清麗的女子笑道。
    “你睡在我旁邊，別越了床位，若越了床位，我用釵子紮你，你可別怪我。”
    “你，你怎麼如此待人，你以為別人很想和你睡一塊嗎。”
    “你想不想與我睡一起我不在意，不過我是不想與你睡一起。”
    “你，你傲什麼，你沒聽陳良使道不管官家與庶民之女做了采女都是一樣的嗎。”
    第九個床位與第十個床位兩個女子的爭吵，引得我和其他采女的側頭觀望。
    “哼，我不可能與你們一樣，也不會在這與你們住上太久。”
    “她是顧氏，茜蓉，她爹是禦史大夫……”站在第十床位那個頭綰雙耳垂髻，狐眸瓜子臉的女子，微抬著頭鄙夷著眾人的話方落，陸鳳嬌便開口小聲道，不過她的話很快就被顧茜蓉：“鳳嬌，你多嘴什麼？”的嗔問止住了。
    “貞兒、萬寶貞……”
    第九床位前的女子應是被顧茜蓉氣著了，一丟手中正折著的衣裳就往房寢外走去，惹得宋星蘇與郭琴一起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