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言的酒杯空了，身旁的侍女又為其斟了一杯，宇文言再次舉起酒杯，溫雅說道，“宇文言在宮中數月，承蒙娘娘關照，宇文言以此再敬娘娘一杯，祝娘娘洪福齊天。”
    宇文言那句‘關照’說的尤為重音，任誰都聽的出是在回擊皇後那句的反問，卻又讓人說不得什麼不妥。
    看到此刻，宇文言敬酒完畢，皇後也沒再說什麼，歌舞再次響起，周子諾原本懸著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可猛地，剛剛坐下的宇文言突然起身，一個細微的手肘撐坐起來的動作，都被周子諾注意到，心一下又提了起來。
    宇文言有些吃力的準備往外走，一個踉蹌突然跪倒在地，幾聲咳嗽之後便不斷嘔血，周子諾起身狂奔到宇文言身旁，原本素雅的白衣被血染紅，周子諾幾近崩潰的喊道，“宇文言！”
    宇文言撫著胸口，困難的吸了兩口氣，便倒在他懷裏，昏迷不醒。
    周子諾抱著倒在懷裏的宇文言，嘶吼道，“太醫，快傳太醫！”
    慌亂之餘，周子諾看清宇文言應該是中毒，一邊擔心他的狀況，也不忘觀察周圍人的神情，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周子景，但他立刻排除了周子景下毒的可能，因為周子景比自己還要謊，若此毒是他放的，他不會這麼慌張，反而會故作鎮定。
    況且這是他母後的壽辰，他是出了名的孝子，就算再恨宇文言也不可能在這時候下手，那麼皇後呢？
    但轉瞬又想，如果這都是周子景在做戲？
    最不可能下毒的人，是他，最有可能下毒的人，也是他。
    孝子怎麼樣？
    如果這是他母後要求的，他一定會這麼做。
    周子諾的腦子已經開始混亂，他看著已經昏迷的宇文言，發了瘋似的嘶吼道，“太醫！”
    皇上趕來的時候，宇文言已經被抬回了言庭院，而太醫診斷出所中之毒，其實並不致命，隻是人的經脈受損，氣沉丹田時，會有所耗損，一時激發，才會嘔血不止。
    “父皇，言哥哥他……”
    “混蛋！”皇上一把掃空了桌上所有東西，“這些人，竟這般猖狂！”
    “父皇知道是誰？”
    “還能有誰。”後宮之事，周宜風平時並不怎麼在意，但心中是清楚周子景對宇文言早已不滿，尤其是因為自己如此疼愛宇文言，他以為無非是平時多給宇文言一些下馬威，找點麻煩，也就罷了，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竟會下如此重的手。
    “可是，兒臣總覺得這裏麵有什麼東西卡著，整件事看似沒什麼紕漏，可細想總覺得差在哪兒，這事還得接著查……”
    “子諾……”皇上打斷了周子諾即將要說的話，他也想查，隻是他不能，那是他的兒子，那是他的皇後，動一發牽全身，他已經動不起了。
    周子諾見父皇有所動搖，反問道，“父皇……是想不了了之？”
    周宜風沒有說話，走進屋，看著仍在昏迷的宇文言，心裏滿是愧疚的暗說道，“清和……我保護不了你，也保護不了你的兒子啊……”
    這時皇後的寢宮也是熱鬧極了，周子景，周子卿都在，皇後焦慮的來回踱步道，“子景，這事是不是你做的？”
    周子景轉向周子卿問道，“是不是你做的？”
    周子卿連忙擺手，“今天是皇後娘娘的壽辰啊，我幾個膽子也不敢在這時候下毒，再說我做什麼事之前都先跟你說的啊。”
    周子景轉念一想，周子卿確實沒有這個膽，便說道，“母後，要不要我查一下。”
    “有什麼好查的，宇文言喝的酒吃過的東西，全都是我宮裏人親自準備的，怎麼查？就算是別的人安排，這人估計早就死了，根本無跡可查，再說就算咱們查出來了，你覺得你父皇會信麼，隻會覺得咱們是故意找了一個替罪羊。”
    “可是母後，旁人難道不會想這是您的壽辰，您怎麼會在自己的殿前毒害他。”
    “蠢材！所有人都會這麼想，但反其道而行之，越是看起來不會做的人，越會做，所有人都知道皇上疼他，你平時對他也是苛刻，過分一點的早就想他去死，這招高啊，一箭雙雕，我倒真是猜不出這宮裏還有這等厲害人物。”
    “那母後咱們……”
    “什麼都不做，皇上那邊也是沒什麼證據，自然不會說什麼，那宇文言中的毒好像不深，倒也不算致命，先等等吧。”
    “是。”說完，周子景就帶著周子卿退了出去。
    周子諾整晚都守在宇文言身旁，皇上勸了半天，也無動於衷，便不再勸了。
    “宇文言，你一定會沒事的，我要你沒事，你聽沒聽見。”周子諾像往常一樣輕輕將頭埋在宇文言的胸口上，“你快醒醒。”
    “殿下。”周子諾聞聲，驚起，看到應鸞站在門口，“辰妃娘娘……”
    “你回去吧，告訴母妃我要在這兒陪他。”
    “殿下。”
    “我說我要在這兒陪他，聽不懂麼！”周子諾一字一句的說出來的話，聽上去滿是怨憤，他確實恨，恨自己為什麼不能保護不了他。
    應鸞仍然走到周子諾身邊，蹲下說道，“那奴婢陪著您。”
    周子諾轉臉，看著眼前這名女子，那清澈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周子諾沒有拒絕，指了指旁邊的水盆說道，“換盆水吧，我幫他擦擦。”
    應鸞起身麻利的換了盆水，又準備了趕緊的布遞給周子諾，“殿下，奴婢幫您。”
    “不必了。”周子諾接過後，輕輕擦拭著宇文言那實在蒼白的麵容，很是心疼的說道，“他若不醒，這件事我必追查到底。”
    應鸞看著眼前的周子諾，那一刻，她便知道，這人的心裏怕是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了。
    “殿下，這藥先放這兒了，奴婢就在門口守著，有事，殿下叫奴婢。”語畢，應鸞將藥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
    周子諾替宇文言擦拭身子，換了幹淨的衣服，他知道宇文言是愛幹淨的，若他醒來看到自己的衣服都是血髒，定是不高興的。
    周子諾靜靜的看著昏迷中的宇文言，像極了在熟睡，他忍不住的輕撫著他的麵容，喃喃道，“你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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