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睡眼惺忪，揉著發漲的腦袋，慢慢坐起。
    大概淩晨一兩點，天色已晚，整個房間黑漆漆一片。周圍陌生的氣息使他肯定，這絕對不是他的房間。
    他離家出走了，他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戲耍，他衝那個男人大吼大叫，最後那個男人收留了他……
    記憶一點點回籠，葉落蜷起膝蓋，將腦袋深埋在兩腿間。經過短暫的休息，葉落清醒多了，想明白了很多。那個人問的清楚些也不無道理，是他的話，他也不會隨意收留陌生人，平添麻煩。
    想到他的那通無理取鬧，人家沒把他趕出去反而給他房子住，愈發羞愧。
    要道歉的……
    葉落打開燈，他的房門敞開著，能看到對門，透過門縫，隱隱有亮光忽閃，仔細聽，還有聲音傳來。
    葉落想起還沒給房租，也不知道他收多少錢，先拿了一千，多退少補。
    對麵的門虛掩著，葉落輕輕一推，開了。
    房間昏暗，隻有電視屏幕閃著亮光，屏幕上兩個白花花的身體正進行天人交戰，令人臉紅心跳的喘息聲低吼聲彼此交雜。一個沙啞的聲音惡狠狠道：“叫不叫!”另一個聲音喘的更猛了，支支吾吾，帶著哭嗓：“……爸……爸爸……”“乖!給你……”
    葉落：“……”
    蘇言：“……”
    兩人無聲的對視，許久，蘇言神色如常，道：“有事？”
    葉落不是沒看過毛片，以前有同學偷帶手機，在家存上片子。晚上躲到一個宿舍，一群人圍著手機不時發出幾聲淫笑。葉落看過幾次，覺得沒意思，也就沒在關注過。
    可今天他看的和以往不同，屏幕上是兩個男的。
    葉落並不歧視同性戀人，性取向不同罷了，不用把他們當做非正常人。
    蘇言見葉落呆站在門口，絲毫沒有帶壞小孩子的愧疚感，邀請道：“進來坐會兒？”
    葉落默不作聲，走到蘇言跟前，蘇言拿走地上的煙灰缸，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葉落蜷起膝蓋，坐到蘇言旁邊的毯子上，倚靠在床尾。
    “吃嗎？”蘇言將一盤花生豆放到他麵前。
    葉落猶豫一下，還是決定吃了。他不說話，蘇言也不催促，將手裏的煙頭湮滅在煙灰缸裏，津津有味的看片。
    “對……對不起。”葉落將頭埋得極低，聲音不大，但足以讓該聽到的人聽到。
    “向我道歉？我接受了。”蘇言道。
    接受了？葉落抬起頭，臉上盡是不可置信，他組織了半天的語言沒有用到。
    “哦……”
    葉落想，他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傻。想起正事，從褲兜裏掏出一疊紅票：“房租……這是一千塊，你點點，不夠我還有……”
    蘇言回頭看他，小孩的語氣有點虛。他沒有伸手去接，歎了口氣：“夠了，放那吧。”
    葉落把錢疊放的整整齊齊。相對無言，他感到有點別扭，他想是不是能走了？還是陪他看會片，接機表達自己的善意。他認真看片了……
    葉落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在認真看片，問了個傻問題：“他們是父子嗎？這樣是亂倫。”
    蘇言嘴角一抽：“你看他們像嗎？”
    “不像，不過他開口叫他爸爸。”
    蘇言為沒沾過葷腥的小屁孩解釋：“一種調情手段。”
    葉落也發覺自己問了個很傻的問題，轉移話題，又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蘇言。蘇州的蘇，沉默寡言的言。”
    蘇言……葉落在心裏默默念了一遍。沉默寡言，他是提醒我話太多了嗎？敏感的小boy又想多了。
    “你手機響了。”說完葉落又後悔了，暗罵愚蠢。從剛剛蘇言的手機屏幕一直閃著光，但他始終沒有理會，擺明了是不想接。
    “嗯。”蘇言拿起來，關了機，丟到一旁。
    葉落接二連三的犯蠢，蠢到自己也看不下去的地步。
    “我走了。”想了想，走到半截又補了兩個字，“晚安！”
    蘇言衝他笑了笑：“早點睡。晚安！”
    早上八點，葉落準時起床，用涼水衝了衝臉蛋，清醒多了，透過鏡子看著腫成核桃似得眼睛，遜斃了。想起還沒買洗漱用品，葉落斜眼一瞧架子上擺放著一套嶄新的洗漱用品，上麵細心的貼了個便簽。
    深藏在心底的某根弦被那行瀟灑漂移的留言輕輕撩撥，泛起淡淡漣漪，說不出的情緒在胸口蔓延。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醒了。”蘇言提著兩兜早餐，還抱著一隻貓，剛從外麵回來，“過來吃飯。”
    兩袋豆漿，一兜油餅。
    “謝謝。”葉落小聲說道。他不記得向誰說過這兩個字。
    “不用客氣。家裏正好有一套牙杯，放著也是放著。這頓飯更不用謝了，以後免不了要你帶飯回來，總不至於你謝一句，我謝一句，顯得生分了。”
    “嗯。”
    蘇言輕易看透葉落的想法，小孩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這是不好意思了。那句話不收回來了，還算是個有家教的好孩子。
    蘇言吃了兩塊油餅，剩下的全進了葉落的肚子，他已經一天沒吃飯了。
    蘇言抱起大橘貓，去了陽台曬暖。貓很醜，很胖，和他一點也不搭。他走後，葉落敞開肚皮，將早餐吃個幹淨。
    “蘇……叔叔，我要出去一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葉落報備了一聲。
    蘇言沒有多問，提醒道：“牆上掛著備用鑰匙。”
    “哦！”葉落背起背包，蘇言不想知道他要去做什麼嗎？也是，隻認識一天的陌生人隨意打探別人隱私是不禮貌的行為，可內心深處那種失落的情緒愈發明顯。
    “早點回來。”
    “嗯。”葉落重重的點頭，很是雀躍。
    他的變化被蘇言看在眼裏，開心就是開心，不高興就是不高興，少年心性。他不禁感慨，年輕，真好啊!
    想起昨天晚上的電話，臉色一沉，他也該出去處理一些事情了。
    葉落搭上公交車，去S市唯一一所高中學校南陽高中辦理入學手續。
    今後，他就要獨自一人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定居了。葉父的那些話徹底傷了小兒子的心，雖然葉落的行為過於魯莽衝動，卻也可以理解，但在始終不看好他的葉父眼裏就成了罪過，他的錯誤會被放大無數倍。
    一個成績優異，接連跳級，正在國外數一數二的大學進修，回國後就以下任繼承人的身份繼承公司。
    一個被老頭子視為恥辱，成天惹是生非，成績倒數的高中生。家裏人甚至不期望他考上大學，混個高中畢業，在公司安排個閑職，在他哥的庇護下也能安頓一生。
    但，葉落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