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誰是誰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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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二少回來了。”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一座古式的庭院外麵,岑宇侯從車上下來,身邊的執事恭敬地接迎著他,並向他彙報著。岑宇侯的神情與在燕家宴會時是判若兩人,都說岑宇侯風度翩翩,謙和好禮,而事實上也是,無論是對任何人,都是麵帶微笑的謙謙君子。現在這幅冰冷的麵容,別說君子了,身上甚至是寶繞著殺氣。
這次換回了平日的裝束,一身墨藍短褂束荷葉領,對襟盤扣,下身同樣是墨藍的束腳練功燈籠褲,腳下則是一雙平底黑色布帛鞋,麵容冷峻,凜冽地說道:“他不是岑家的人。”“是,岑汐在湯沐閣等您。”執事不驚不恐,從容地回道。
卻聽岑宇侯冷哼了一聲,臉色沉了下來隨即怒道:“我說了,他不是岑家的人!”“是,少爺,汐公子在湯沐閣等您。”執事依舊麵色不改,夷然自若,順著他的意思重新回答後,岑宇侯這才僵著臉邁進了這庭院。
月華之下,雨簾輕掛
細蟲戛戛,斜風颯颯
纖手輕招,朱唇淺笑
清歌豔調,靡音繚繞
燭影搖搖,輕紗擾擾
雲墨消消,月色皎皎
聲香笑巧,良宵尚早
湯沐閣,是東院岑宇侯沐浴的地方,浴池中已被放滿了熱水,鋪滿了鮮紅的花瓣,從橫梁上垂下了許多蟬翼白紗簾,白紗後池中的人若隱若現,依稀可見曼妙的身姿在其中舞動著。岑宇侯沿著池邊走去,人影突然便不見了,下一秒他邊上的池水漲起,一個人從水中竄了出來,將他拉進了浴池中。
岑宇侯一腳蹬在那人身上,浮出了水麵,全身被水濕透,盯著麵前同樣浮出來的人,眉頭緊皺。隻見那人身上僅穿一件豔紅翟衣,腰係紅絲絛,外批一件血紅的紗衣,青絲綰起木簪斜插,膚如凝脂,唇若丹霞,讓人一看簡直是千嬌百媚、嬋娟此豸,世間難得一傾城美人。
岑宇侯卻像視若無物一般,怏怏不悅道:“你這是什麼打扮?”“你不是喜歡這種嬌媚可人的類型嗎?我可是特地為了迎合你的口味換上的。”岑汐眉語目笑,一點點的靠近岑宇侯。而他卻是一步步的後退,神情漠然,道:“把你頭上的東西摘了。”
說完,岑汐輕笑著十分聽話的把頭上的假發摘了下來,露出的是一頭與岑宇侯完全不同的金黃發色,長發披到了腰間,嬌笑著:“虧我還特意去買的一頂假發髻,真是可惜了,還多好看的呢!”
似乎是看著要順眼一些,岑宇侯這才開口又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麼?”“我親愛的弟弟受了那麼多天委屈,我自然要來好好安慰安慰,不是嗎?”岑汐衝岑宇侯擠了一下眼睛,壓著嗓子學著女人的說話聲,指尖輕輕劃過他的胸前。
“我不是你弟弟。”話一出口,岑宇侯閉上了眼睛,將頭別向了一邊,沉聲說道。這時,岑汐也恢複了自己本來的聲音,自嘲著笑道:“是啊,我身上根本沒有流得有岑家的半點血,連做岑家的人都配不上,又怎麼能厚顏無恥的自稱岑少爺的哥哥?”
沉默,又是沉默,每次都是這樣,岑宇侯到這兒不會說半句話!岑汐擦掉了嘴巴上的口紅,看來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一次。“你走吧,這次你闖入岑家的事我不會跟任何人說。”岑宇侯知道自己沒有什麼話好說了,岑汐他被岑家列入了死亡名單,若是再不走,便會很危險,這東院裏,幾乎就隻剩下肖霖是他的人,但他身為執事的權限也被削減了許多,也隻能瞞下一陣子。
同樣,這次則換成了岑汐沒有說話,仰頭看向閣樓外的月色,抓住岑宇侯的手整個人便往後倒去,兩人一起撲入了水中。岑宇侯來不及反應,還未吸上一口氣便被沉到了水中,有點憋不住,想要遊上水麵卻被岑汐死死地抓住,就在他已經感覺要嗆水的時候,岑汐親上了他的嘴唇,渡了一口空氣給他。岑宇侯猛然在水中睜開眼睛,卻見岑汐露出了萬念俱灰又淒絕的笑容,同時鬆開了他,將他推向水麵。
岑宇侯從水中出來之後立即又吸了一口氣潛入水中尋找,他從未見過岑汐露出那般表情,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副笑臉盈盈的樣子,跟在他身後叫他“小猴子”,他特別討厭這個稱呼,每次跟他發火,他反而會笑得更加開心。哪怕是知道自己不是岑家的人,哪怕是被逐出岑家,被岑家人追殺,他至始至終都會是一副樂得高興的樣子。可潛到水中之後,卻什麼都沒有,整個浴池中隻剩下他一個人,和那些還飄在水麵上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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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你看這花多美,真的很適合你!”金發的男孩手捧著一束剛摘的鮮花,一路小跑過去,遞給了一位站在花田之中同樣是金發的美豔女子。
卻不料女子麵無表情,順手就將他摘的花丟到了地上,轉過身便走回去,一腳踩在了落到地上的鮮花上,冷聲喝道:“滾一邊去!”“母親不喜歡嗎?”孩子微笑著,走上前幫女子提起拖到地上的長裙。女人不耐煩地將他一腳踢開:“我叫你滾一邊去!”然後提起裙邊,用腳下穿著的高跟鞋使勁兒的踢踩著男孩,麵容猙獰:“為什麼會是你,為什麼為什麼?!你怎麼不去死!”
女子並沒有注意到在田埂上玩耍的另一個孩子,發泄完之後便獨自走回了院子裏,那孩子便是年少的岑宇侯。西院是那位新來的媽媽的住所,她不允許任何人進去,偶然聽二哥說她那兒有一個父親專門為她修建的花田,特別的好看,就偷摸的跑了進去,卻沒想到看到了那樣一幕。
新媽媽怎麼對二哥那麼凶?她平日裏很溫和的,對他們三兄弟都很好的,就算自己和大哥不是她的孩子,她也從來沒有對他們發過火,連一句凶話都沒有說過,但現在為什麼,她那樣對待二哥?二哥不是她的孩子嗎?
“你說的是真的?”岑宇兆聽到岑宇侯所說的之後,頗為吃驚的問道。岑宇侯才十歲,不能將這其中的隱秘看得明白,便用力點了點頭,隻見岑宇兆麵色凝重,對岑宇侯說道:“這事不能告訴其他人,知道嗎?”岑宇侯還未涉及這些事情,隻能似懂非懂的又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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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月色當空,岑家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少爺,出事了,家主被暗殺了!”岑宇侯接到了肖霖的消息,急匆匆的套上了衣服,便往主廳走去。此時,家族長輩及重要成員齊聚廳堂,岑家的權威,死去家主岑望德的父親,也是岑宇侯和岑宇兆的爺爺也出現在了這裏。
“什麼人?”岑禪幸坐在廳堂之上,開口僅三個字,卻讓在座的所有人都驚出了一身汗。家族中的一位護院前輩上前說道:“那人實力強悍,使用的招式與我們有極為相似之處。”
話出,不少人都屏住了呼吸,岑家的什麼人幹的?岑禪幸沒有說話,隻是眼神淩厲地盯著那彙報之人,那人咽了一口唾沫,繼續說道:“但他的招式並不完全,就像是隻掌握了基礎一般。”
廳內所有人陷入了沉默,“族長,這是那人逃走時我從他身上抓下來的。”護院的前輩遞上去了一樣東西,一條白色的手帕,上麵似乎放了什麼東西。
岑禪幸看了一眼,神情驟變,聲音嘶啞:“下去,捉拿岑汐,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九年前的那件事,本就是岑家的一件醜聞,若非岑望德乃他最愛的兒子,他又怎麼會允許他把那個女人和那個孩子接回了岑家?又怎麼會默許他在事情暴露之後放了那對母子,而不是殺了他們!而現在那個冒充岑家血脈的雜種居然如此忘恩負義,將最寵愛的兒子至於非命!
“宇兆,宇候,去給你們父親磕個頭。”岑禪幸就像累了一般,衝兄弟二人招了招手,岑宇侯上前,看到了那手帕上一束金黃的發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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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水中出來,岑宇侯坐在池邊,緊皺的眉頭一直沒放鬆過,眼神中充斥著不甘、痛苦、憎惡等複雜的情緒。“肖霖,給我把衣服拿過來!”靜坐了許久,岑宇侯這才起身,脫下了身上濕透的衣服,一躍又潛入了池中。換上了一身幹淨的浴衣,岑宇侯走出湯沐閣,頓了一下,說道:“裏麵的布置不用動,就讓它在那。”
葉婆娑似低語,笑說愚者自愚
不見霧色迷迷,猶對月影依依
何人步履靡靡,仿若隨者踽踽
罔顧荒草離離,終不知自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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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人帶來了。”廳堂之上,坐著一名身著灰色長袍馬褂的中年男子,神情肅穆而凝重,盯著麵前跪著的一對母子,母子二人皆為金黃的頭發。孩子大概十三歲的樣子,麵色疑惑同時又嬉笑著地看向身旁顫抖著低聲抽泣的母親,想要擦去她眼角的淚水,問道:“母親,你怎麼了?”
古斯麗爾的頭發有些許雜亂,轉過頭來直接一巴掌扇到了孩子的臉上,近乎瘋狂的嘶吼道:“為什麼會是你?為什麼生下來的會是你?”“嗯?為什麼生下來的不會是我呢?”孩子沒有喊疼也沒有哭泣,隻是偏著頭,微笑著問道。
廳堂中,隻剩下古斯麗爾的哭泣聲,在柱子後麵,還站著兩個孩子,年紀稍小的孩子望著稍大一點的孩子,奇怪的問道:“大哥,二哥為什麼要跪在那兒啊?他為什麼會被打呀?”“他不是你二哥,他不過是那個女人從外麵帶回來的不知道是誰的野種,騙了我們岑家近十年。”稍大一點的孩子目光中帶著憎惡,抱著弟弟不讓他闖出去。
“我要你死,你去死,去死!”突然,古斯麗爾就像發瘋一般,掐住了孩子的脖子。男子深吸了一口氣,對門口候著的家仆說道:“行了,把她們帶出去吧!”她這個樣子,估計也沒什麼話好說了,同樣,他也沒什麼可問的,“把她們從岑家族譜上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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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岑家的禁閉室中。
“家主有令,殺!”
“不我求求你們,放了我,對了,你們把他殺了,把他殺了望德就會放過我,就會接我回去!”槍聲起,古斯麗爾額上散落一點朱砂,便彌漫開來,染紅了她的額間,染紅了她的秀發,讓她的生命之花綻放到峰點,然後迅速的枯萎,落入塵土之中。
“叔叔,我媽媽還活著哦!”男孩兒麵對著兩名高大的男人,沒有絲毫的恐懼,指了指他們身後的古斯麗爾,笑著說道。兩男人一驚,回頭去一看,古斯麗爾的屍體卻靜靜的躺在那一動不動,回過神來,男孩兒已經跑到了一人麵前,躍起飛腳踢向了那人的下體。男人痛苦的彎下腰來,他便瞬間奪過了那人手中的槍,另一個男人立即對準男孩兒開槍,但男孩兒的身形矮小,躲在那吃痛捂住自己要害的那人身側。
那人猶豫著害怕傷到自己的同伴,男孩兒卻沒有顧忌,雙手握住槍直接扣下了扳機。在男孩兒奪過槍的那時,男人便強忍著疼痛要伸手去抓住他,卻被他巧妙躲過,順便還為他提供了絕佳的位置槍擊自己的夥伴。
一人死了,剩下的這人沒有了武器,男孩兒迅速往後退,偏頭微微一笑,再次扣下了扳機,鮮血飛濺到了臉上,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十分的妖異。男孩兒丟下了槍之後,走出了禁閉室,月光下,一個小腦袋探了出來,男孩兒擦了擦臉上的血,溫柔地捏了捏他的臉蛋兒:“小猴子,哥哥要走了,可不要想哥哥哦!”“二哥,你還會回來嗎?”年少的岑宇侯抓著岑汐的手,生怕他再也不回來。
岑汐回頭望了一眼室內的血腥,笑道:“我會回來看你的。”“二哥,你不要恨爸爸,爸爸沒有想要殺你們。”岑宇侯雖年少未經事,又似乎是出生在這種大家族中特權,就像是血脈中天生就有的一般,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一些事情,但他卻不能直說。岑汐揉了揉他的頭,沒有多問,就那樣離開了岑家,離開了那個讓他看遍了人世紛亂的家族,臨走前,親了親岑宇侯的臉頰,為他留下了一個最美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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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岑汐回頭望了一眼東院的方向,拖著濕透的翟衣,光腳走在尚未修繕的石子路上,又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發著慘白光芒的月亮,喃喃道:“忘辦正事了,練淩嘯應該沒有發現才對。”
何處琴聲泠泠,卻見月色清清
何人獨步婷婷,淩亂月影寧寧
何時隨者行行,無心離草青青
何事經經停停,笑意盈盈
夜風忽忽,風葉簌簌
四弦四柱,悲歡樂苦
月漸似珠,熒熒霧霧
鬢展眉舒,淺笑輕舞
弦歌落處,再無,君路
作者閑話:
這章引用了一下Mr。岑大大一手歌裏歌詞,有興趣的可以去聽一下,叫《百鬼夜行·人麵蛛》裏麵的女聲是男的唱的,這兩個人也是因為這首歌創作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