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狐緣3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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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3。傀儡戲2
    樹影斑駁,陽光正好,可柳氏機關館的正門口,卻有幢幢鬼影。
    門口有機關人偶迎客,也不知是主人家的品味,還是一些其他的,那人偶臉上化著濃重的油彩,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登台唱戲去。
    少年還未說明來意,便見人偶禮貌的微微欠身,迎檜樹進門,領他進了富麗堂皇的會客室。
    “爛船還有三斤釘呢,柳棠溪失了勢還有這麼舒服的地方住。”
    小狐狸的狐狸爪摸著描金邊的螺鈿盒,用的如果是生漆,豈不是更值錢麼!
    漆器是宋國身份地位的象征,一般品級不夠的官員若是用了,禦史台能將他參回老家去。
    故而,連帶著,每年的生漆產量都稀少得很。
    忽而,門口有人影閃過,樹的狐狸耳尖微微抖動,轉身追了出去。
    “裴燃!你跑什麼!”
    少年趕著一道瘦高飄忽的背影,急急得追,繞過拐角,上了樓梯,對方走得其實不快,可無論少年是跑是走,就是追不上,陽光越來越少,屋裏越來越冷,氣氛陰森可怖。
    檜樹頓住腳步,前麵的人也停了。
    “你……你是裴燃麼?”
    那東西沒吱聲,脖頸處發出哢哢哢的骨頭碎裂聲,少年的臉色蒼白,立在地上一動不動,手指微微顫抖,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
    他似壯膽般,拔高聲量,喊叫:“裴燃你別裝神弄鬼!”
    回應他的是一張完全轉過來,血肉模糊的一張臉,撕裂的皮膚上還有明顯的瘀斑。
    檜樹的身體一瞬間僵硬了,仿佛被電擊了一樣,思緒瞬間停滯,一片空白。
    他的臉色蒼白,聲音顫抖著,磕磕巴巴說不出話來。
    說時遲那時快,那人向他撲了過來,少年本能反應拔腿就跑,慌不擇路自己拐進一間放雜物的房間,他猛地將門關上,用重櫃抵住門鎖,咣!咣當!轟!撞門聲一聲比一聲大。
    他嘴巴張得大大得,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身後的舊箱裏,竟然冒出森森黑氣來,如水波蕩漾,蔓延至少年腳邊,他躲閃不及,慌亂中撞到一處牆壁,牆麵一翻,小狐狸團著圓嘰裏咕嚕的滾了進去。
    密室光線昏暗,樓梯堅硬將腦門能炫出一個亮亮的大包,亮晶晶的還反光呢。
    檜樹抬起抓揉著頭,一抬手,沾到黑水氣的袖子片片掉落,不著片刻,小狐狸便未著片縷了。
    他坐在地上,神色失落,滿腔的空虛無措,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裴燃竟然傷得這麼重,都沒人樣了,人類不是說禍害遺千年,怎麼到裴燃這兒就不靈了呢!
    他還沒打贏裴燃呢!他還沒一雪前恥呢!他還沒……
    思及此,少年揮手一打,咚!他的狐狸爪撞到了一尊三麵佛像。
    佛像底座有異響,佛像笑臉的一麵轉到檜樹麵前。
    什麼都沒變,什麼又都變了。
    動物的本能告訴檜樹:“跑!快跑!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一種強大而又未知的恐懼和危險,如鎖鏈,將他牢牢的鎖在地麵。
    他感覺到後頸處有呼吸聲,冷氣刮著在他汗津津的細膩皮膚上。呼吸聲越來越響,在這間密室裏回蕩,慢放……
    就在這時,有機關牽動的聲音響起,有一麵牆向上升起,身後傳來腳步聲,緊接著,一塊繡滿法咒的紅布蓋住了佛像,如濃墨一般的長發絲,掃過檜樹臉邊,熟悉又好聽的聲音響起:“你真是越發的膽大妄為了,不過你運氣好,對上的是三麵佛的笑相。”
    無法掙脫的束縛感突然褪去,少年猛得起身,身上的衣物如雪花落地,墜破衣爛襖於對頭之前,真是好不丟人啊!
    如今的檜樹早就不是鶯館的紅牌之一了,名牌傍身,十塊錢十一條的褲衩子才是兜比臉幹淨的他的標配。
    質量問題,褲衩子掉色,還是熒光色。
    在昏暗的密室裏尤其明顯,披著一身寬大素裳的裴燃,看著狐狸的一圈屁股毛上留著的熒光褲衩印,發出來近些年來第一次的開懷大笑。
    不得不承認裴燃長得好看,非常好看,如今毫無形象的大笑,也依舊好看得緊。
    少年的思緒與惱羞成怒被一陣狂風吹散,無法集中在任何一點上,他的身體被無形的力量牽引,不由自主的向裴燃走去。
    狐狸爪搭在男人的褲管上,圓圓的狐狸頭,認真而又專注的盯著他:“你的傷還疼麼?”
    一句簡單而又真誠的關懷,讓男人常年籠罩在黑暗裏的靈魂,透進一絲光線,被冰冷霧氣包裹著的身軀感受到一絲溫暖。
    裴燃不笑了,他直起腰來。
    有一瞬間,男人的思緒被一雙無形的手攪動,亂成一團。
    “你要不要吃蛋黃派。”
    “吃!!”
    早些年,這山裏還是景區,旅遊旺季時,抬頭都是腚,回頭全是頭。
    如今,被柳氏買了,劃為私人領地,一整個空穀幽靈,偌大的公館人氣不旺,十分寂寥。
    “你是說(嚼嚼嚼)春雨季末你要去澹台氏送禮(嚼嚼嚼)一個月不回來(嚼嚼嚼)為什麼啊!”
    “為了防止西提聖教軍團在簽停戰條約時在帝都的奸淫擄掠,柳氏從澹台氏那裏定了一批武器,我去檢驗武器質量。”
    “聖教軍不是說為了解救世人而與邪惡戰鬥,來帝都,也是因為簽訂停戰條約,保護使團和副總統而來的,而且他們,不論男女不都是終身不婚麼?也會奸淫擄掠?”
    “因為所謂的戰爭就是屠殺,不管大規模殺人和被殺的是手拿殺人工具的武裝百姓(又被稱作“軍人”)還是沒拿殺人工具的百姓,亦或是口誦教條的聖教軍——殺人都能幹得出來,奸淫擄掠當然能幹得出來!”
    檜樹嘴裏塞滿了蛋黃派,腮幫子鼓鼓囊囊的,像小鬆鼠一樣,呆呆的看著裴燃,似懂非懂,他是妖,不是人,妖都是很純粹的物種,殺人的,不殺人的,喜歡玩弄獵物的,不喜歡玩弄獵物的……絕不會混為一談,說謊騙人。
    裴燃受了傷發了燒,又多年壓抑,一時間,話便多了,隻聽他自顧自的說。
    宋橫紋要接的,將會是千瘡百孔搖搖欲墜的江山,冠武帝年少繼位,剛愎自用,年少氣盛,好大喜功,窮兵黷武,禦駕親征,四處征戰,導致國庫空虛,苛捐雜稅繁重。
    冠武帝繼位第十年,宋國內盜賊大起,各宗門內亂,妖鬼橫行,荊州流民起義,湘川山掌教叛亂。
    第十一年,魔教亂,中原之叛,此起彼伏,從北到南,殃及大半個帝國,許州連帶帝都附近的官道地帶,都有常盜賊出沒。
    外征不斷,內耗虧損嚴重,大將軍王聯合重臣兵諫,征戰停止,與多國簽訂停戰條約。
    隔年,大將軍王的獨女進宮為後,後宮內僅王後一人,民間官眷若有獻女媚上者,滿門獲罪,但,整整十七年,後,無一子所出。
    冠武帝繼位第三十年,王後穢亂後宮,被廢冷宮,大將軍王以謀反罪處,所有黨羽,一律極刑。
    同年底,冠武帝金蛋到元嬰渡劫,渡劫失敗,修為大減。
    一年後,冠武帝娶棲山聖女為後,隔年生皇太子,同年,命天下大選,各州獻貌美女子進宮。
    冠武帝繼位第七十年,自然災害,自然災害爆發的頻率和烈度,無有酷於此二十三年者。
    天氣異變,蠱蟲暴亂,僅大規模的蝗雹災害,全國十年內十九次,另外還有多次地震,百姓年年都鬧心。
    二十年前,宋國莫名其妙的水災旱災不斷,國庫連年賑災,官員貪汙賑災款,百姓民不聊生,生活成本舉高不落。
    雞一隻100錢;
    鴨一隻170錢;
    鵝一隻250錢;
    雞蛋一個3。5錢;
    豬肉每斤30錢;
    羊肉每斤值錢75錢;
    普通磚茶每斤90錢;
    實木桌椅每張1000錢;
    食鹽,綿白糖每袋15錢;
    菜籽油每斤150錢;
    價格打著滾往上漲。
    “這很貴嗎?”少年不是什麼窮思竭慮的妖,即便身價不如從前,基本的吃穿用度,依舊由鶯館供給。
    這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醬醋茶貴的小狐狸,一派的天真不解,這讓裴燃微微開口,好一會兒才說:“貴,很貴,很多普通人一月隻能掙3000錢。”
    “……那確實很貴。”
    “但是,這些都是曆史了不是嗎?”
    裴燃嘴角噙著一抹不可察詢的笑意,抬手抹掉小狐狸嘴角毛上的蛋黃派碎屑。
    “可曆史的錯都是人造成的。”
    “……裴燃,你是不是很恨冠武帝啊。”
    野獸的直覺往往很準,被戳中心事的裴燃,轉移了話題。
    “還吃嗎?蛋黃派。”
    “吃!”
    一直到少年背著裝滿蛋黃派的包袱,回到那片混著腐朽木頭味道的深巷時,他依然還是狐狸形態,變不回去,不知緣由。
    “又去哪裏野了。”
    “這麼晚才知道回來。”
    “這副模樣……什麼變不回去了!?”
    “靈力怎麼被吸走這麼多?”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這次算你幸運。”
    長發潑墨般溶在深夜的弄堂裏,肌膚勝雪,唇若綻放的紅梅,一開一合,數落著不著調的小狐狸。
    雪姬抬指往檜樹毛茸茸的腦袋上一戳,很鐵不鏽鋼。
    “這些靈力夠你化形的。”
    “旅館裏的侍者手腳不幹淨,人已經處理了,諾(丟~)這是你丟的錢。”
    雪姬的原形是鶯館庭中的梅花樹,是館主折枝插根,又滴了一滴指尖血,故此,她的靈力帶著草木的先天靈氣,和一絲絲仙氣,讓“凡塵俗物”的檜樹渾身抖擻,皮毛光亮,十分受用。
    “現在的祈願山是個是非之地,最近,山附近又多有遊人失蹤,引路人催動引魂鈴,也招不來魂魄,這應該是危險的很。”
    “你以後,沒什麼要緊的事兒,就不要往山裏跑。”
    檜樹一聽,連連急辯:“顧長生是匪異調查局的人,他可是很厲害的引路人啊!他的侍,武夷,那可是山神高徒鳳凰後裔!他們很強的!雪姬姐姐大可安心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著急,可能是因為蛋黃派實在是太好吃了,饞嘴的狐狸舍不不得他。
    雪姬神色複雜的看著扒在他腳邊,搖著毛毛茸茸手感超好的大尾巴,捧爪作揖討好連拜的小狐狸,頗為無奈。
    “你那點小心思要是都用在修煉上該多好。”
    檜樹歪著他毛茸茸的狐狸頭,一臉的懵逼,不知所謂。
    美女仙子無奈狀,彎腰狠狠的擼狐狸,狠狠的擼,狠狠的擼,擼了個爽。
    神思迷瞪的狐狸爪多了一盒包裝精美的螺鈿藥盒,一股好聞的藥膏香味,十分醒神。
    “這盒藥膏給你解蠱毒,放你幾天假,好了再來上班。”
    她環顧四周,嫌棄的看著暗藏在角落裏因為忌憚她身上仙氣而不敢冒頭的黑影。
    “這地兒的邪祟之物,似越發的多了,也不知城裏匪異調查局的人都是幹什麼吃的。”
    “富人區除祟除的那麼勤,平頭百姓住的地兒卻如此怠慢,稅誰都沒少交他們的,竟然如此區別對待。”
    “你倒是努力工作,趕緊掙錢,從這裏搬出去,住回鶯館來,不然早晚有一天被邪祟當小點心一口吞了。”
    “省得了,省得了……”
    檜樹千恩萬謝,前恭後倨的將雪姬送出巷口。
    驚蟄已過,穀雨方歇,小滿則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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