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廊橋遺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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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生物醫學界有一種傳說,《配方學》裏記錄了一些能改變生物分子活性的方法,但沒有得到證實。幾個月前,我偶然向你提到《配方學》,你就到大英博物館幫我拍到了該書的古英譯版殘頁。根據幾張殘頁的記錄,我對缺項成分進行了反複調試,配出了一種特別的液體。”
“怎麼特別法?”
克麗絲想起丹尼爾也曾問過同樣的問題,因為試驗結果不穩定,原理未明,她便沒有告訴他。
“這種液體中含有使人體細胞產生生物活性的物質:將死人的枯手浸泡在配好的液體中,手會變得鮮活,最明顯的是指甲在一天一天的生長。如果能掌握個中機理,一步一步研究直到應用人體,可以治療肌膚深度損傷、肢體萎縮等目前不可逆轉的疾病。
“我的實驗證明,生物醫學界關於《配方學》的傳說是有科學依據的,因此,我對這本書充滿了好奇,想集齊這世界遺留下來的所有版本進行相互比對,盡最大可能還原原書內容,方便深入研究。萬萬沒想到在這裏看見了原版!”
她一邊說,一邊看,突然驚歎一聲:“哇,原來希臘火的配方是這樣的。”
盧迪眼睛一亮:“希臘火是一種遠距離製造火災的手段,已經失傳好幾百年了,難怪縱火是這個組織的慣用破壞手段。克麗絲,既然昆托說羅伯特的計劃與這裏麵的文字有關,其他還有什麼特別內容?”
“稍等,我瀏覽一下。”
完整版的配方學介紹了五種配方及其功能,包括希臘火、活力液、接續膠、分解粉、成長晶,其中,活力液是克麗絲曾經試驗過的配方;接續膠是提供骨質再生的膠體,用於續接斷肢;分解粉是灑在人體上將其分解成液體的粉末,活人死人均可以被分解;成長晶是利用人體培養瘟疫疾病的一種晶體。
最後部分有一個列表,關於五種配方的成分來源說明,在巴黎的書中完全不存在。這裏記載,五種配方的成分,均有一部分來自於人的活體,比如骨髓、脂肪、肌肉以及血液等,克麗絲恍然大悟:自己調試活力液時用的小白鼠進行實驗,結果自然不可能穩定。
瀏覽完畢,克麗絲不但不再驚喜,反而感覺觸目驚心,一身汗毛立起來:直接用人的活體成分做材料配方,科學怎可以如此胡亂走捷徑?
這原版是保羅的書嗎?還是某個道德淪喪的生物學家借用保羅的名氣而發?克麗絲心中疑惑,卻無法再進行證實。
“怎麼樣?”見克麗絲對著文字一臉的義憤填膺,盧迪問。
克麗絲抬起頭,忍住心中的不舒服,向盧迪講解書中的內容。她盡可能地站在現代醫學知識的角度進行闡述,方便盧迪理解。盧迪邊聽邊思考,提出了許多疑問,有些克麗絲能回答,有些不能回答。
克麗絲花了接近三個小時,把五個配方及作用效果向盧迪解釋了個大概。到最後,她口幹舌燥,他陷入沉思。
突然,他們聽見了腳步聲,克麗絲往大廳一望,原來,天色已經大亮,廳裏陸陸續續有人進來。
盧迪警覺地說:“克麗絲,有人上來!”
他倆屏住呼吸,躲在拐角的牆邊,一人手裏拿著一隻注射器。
過了一會兒,兩個人走上來,其中一個說:“那艘船是曼奇尼少老板的,可能他的人先到了。”
另一個回答:“嗯,在這裏觀察也是例行公事罷了。”
盧迪和克麗絲立即出手,一人一針,紮在兩人的脖子上。那兩人來不及哼叫,身體就癱軟下來。
盧迪和克麗絲脫下兩人的紫色鬥篷和遮眼麵罩,穿戴起來。
“按藥量,這兩人至少得睡6小時。”克麗絲說。
“好,我們現在可以堂而皇之地走進大廳,觀摩他們的儀式了。”盧迪說。
克麗絲放下包,與盧迪從壁爐進入大廳,下去兩人上來兩人,大家都戴著眼罩,沒人注意已經換了人。
一撥人又一撥人進入大廳,他們帶來五彩的大花籃,在大廳周邊擺滿一圈。
廳中央的棺材被裝飾成了花台,蓋子上,紅色的蠟燭擺成一個大大的心型,周邊用鮮花鋪滿。
祭台也用鮮花裝飾起來,白色蠟燭在花叢中錯落有致地點綴著。
壁爐被點燃,一隻由五人組成的樂隊,帶著小提琴、中提琴和大提琴,站到大廳左側。
音樂響起來,廳裏的人越來越多,最後大約6、70人,男子都穿紫色鬥篷,女子穿白色鬥篷,質地華麗。克麗絲和盧迪混在人群中間,暗自觀察。
突然,有人從克麗絲身後抓住了她的手,把她嚇一大跳。
“克麗絲!”丹尼爾的聲音在克麗絲耳邊響起。
一股熱流湧滿克麗絲的全身,不知他是如何認出自己的。
她又驚又喜,轉過臉,發現他雖然也戴著眼罩穿著披風,她也可以一眼認出他。
丹尼爾緊緊握住她的手,眼睛卻望著別的方向,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
刹那間,她的驚喜轉為哀傷,意識到他馬上就要結婚,這裏,正在布置他的婚禮現場!
她用勁,想甩掉他的手,可是,他抓得很牢,將她往大廳外拉,為了不暴露自己和盧迪,她隻好隨他出來。
丹尼爾一口氣將她拖進叢林深處,到沒人看見的地方才停下來。
“克麗絲,你怎麼會在這裏?”他急切地問。
克麗絲甩掉他的手:“不用你管!”
她轉身,故意避開他的眼睛,聽了昆托的故事,從理智上,她完全理解他的處境、他的選擇,可是,想到他馬上要結婚,她的心碎落一地。
“克麗絲,在這裏見到你,我既開心又難過……”
“曼奇尼先生馬上嬌妻在懷,難過什麼?”克麗絲打斷他。
丹尼爾長歎一聲,悵然說道:“昨晚,我聽父親講了一個上一輩人的愛情故事,感觸頗深,心中藏著千言萬語想向你傾述,可是,我已經沒有資格再對你說任何話了。”
丹尼爾的話,刺痛著克麗絲的心。
“丹尼爾,相愛而不能相守,的確令人痛苦,但是,在漫長的一生中,分手總比錯愛來得容易!”她對他說,也是安慰自己。
“愛是從心靈生出的美好感情,怎麼可以分出對與錯?”
“丹尼爾,你或許知道一個故事美好的前半段,卻不知道悲壯的中間段,更猜不到悲情的結尾段。”克麗絲知道丹尼爾聽了什麼故事,聽到什麼段落,她想,丹尼爾,你沒有聽到一顆靈魂如何在黑暗的地下囚室孤獨掙紮,你沒有看到不得不將自己的生命終結在愛人懷裏時的悲切與無奈。她說:“比如安娜。卡列尼娜,她在錯誤的時間遇到錯誤的人,隻能帶著一顆追求真愛的心,走玉石俱焚的結局。錯愛,會捆綁飛翔翅膀,終結生命的希望。”
“不,克麗絲,安娜之飛蛾撲火,不是因為愛,而是發現自己掙脫出一個牢籠又進入了一個相似的牢籠,是理想和希望幻滅的結果。而我們,雖然不能終身相守,但我心中對你的愛情,真摯、熱烈、聖潔,絕不是錯誤。”
克麗絲看不見丹尼爾的麵部表情,卻能想象出他眼神中的堅決,她將目光轉向身旁的樹幹,漫無目的地逡巡,一個綠色的苞芽吸引了她的注意,早春二月,寒冬裏沉睡的生命已經在迫不及待地探頭探腦,新一輪生機即將來臨。
克麗絲盯著綠芽,心想:丹尼爾,你是對的,愛是靈魂交融的高尚情感,不應當論對錯。無論結局是平凡、悲傷還是相望天涯,都不能否認兩心相悅的美好,就像羅伯特願意為了昆托把槍指向自己的頭,像昆托為了羅伯特願意在黑暗的地下囚室付出自由、青春和生命,相信即使從頭再來一次,他們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我也一樣,就算我知道我們沒有未來,在那飛翔的天空中,我依然會眷念你深情的擁抱,願意我們相互再說一次“我愛你”。
她的眼眶濕熱,勉強自己轉向他:“丹尼爾,我倆的結局,隻不過是一場《廊橋遺夢》,你放不下責任,我帶不走你……靜待時間流逝吧,我們終將對這份感情釋懷。”
丹尼爾的心被克麗絲的“釋懷”一詞刺得生痛,他喉頭發酸,悵然說道:
“愛如果逝去,人心就是活著的墓穴。克麗絲,我這顆心永遠會留給你。”
他眼中跳動的深情火焰,把克麗絲的心灼得滾燙,她自己也不知道,對他,是終究可以遺忘,還是會終身相憶
“愛不占有,也不被占有;對愛而言,有愛便已足夠……”她默默念著,心中雖然不舍,口中卻開始催促:“丹尼爾,你趕快回去吧,否則大家找不到新郎了。”
“好吧,再見到你我真的開心。”他伸出雙臂,扶住她的雙肩,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語道別:“克麗絲,我走了,你在這裏請千萬要小心,不要暴露自己。請為我珍重,一生,一世!”
有人從身後粗暴地將他拽開。
他回頭,看見盧迪暴怒的眼神,盧迪一直跟在他們身後,觀察他們的動靜,見丹尼爾此時此刻還在勾引妹妹,便忍無可忍地衝了出來。
“滾開!”盧迪吼道。
丹尼爾尷尬地退到一邊,轉向克麗絲做了一個口型,克麗絲看見了他沒有發出的聲音,是法語
“我愛你!”
他轉身,大步離去。
“盧迪,他……”克麗絲咬咬嘴唇,無奈地望著丹尼爾的背影,哥哥不喜歡丹尼爾,令她心中很難過。
“我們走吧!”盧迪伸手拉起呆呆的克麗絲,向丹尼爾離開的反方向走。
“去哪?不去大廳嗎?”克麗絲拽住盧迪停下來,問。
“我們從密道到瞭望孔那邊去,手/槍還在包裏。”盧迪說。
“盧迪,他不會出賣我們!”克麗絲知道盧迪懷疑丹尼爾,惱火地說。
“我不相信他!”
“你也不相信我?”克麗絲反問。
“一旦墜入情網,女人的智商會降到海平線以下。他馬上就要結婚,還跟你卿卿我我,十足的渣男!”盧迪鄙夷地罵道。
“你明明知道,他是無法選擇!”克麗絲委屈地分辨。
“那就不應該招惹你,走!”盧迪拉著克麗絲,向密道入口走去。
從夾層瞭望孔往下看,棺材蓋上的心形蠟燭被點亮,花台上的蠟燭也亮起來,婚禮進行曲響起。不一會兒,索菲婭身穿紫色的婚紗,配紫色的眼罩,挽著穿正裝的埃斯波西托,從門外進來。廳內響起熱烈的掌聲。
克麗絲第一次見到索菲婭,她身姿曼妙,步履輕盈,著華麗的婚紗。漂亮的羽毛眼罩令她更顯神秘和聖潔,很難將蛇蠍女人幾個字跟她聯係在一起。
盧迪盯著羅伯特。埃斯波西托,心中充滿疑惑,他究竟要目睹什麼計劃?一場婚禮,怎麼為全球帶來災難?
現在,所有的線索就像活蹦亂跳的兔子,在他腦子裏亂撞,他影影約約看見了答案,卻難以伸手捕捉。
大廳裏,婚禮按部就班地進行,宣讀誓詞,交換戒指,除了沒有花童,與普通婚禮沒有兩樣,最後,主持宣布兩人結為夫婦,丹尼爾和索菲婭擁抱親吻,大家為他們鼓掌。
克麗絲失神地看著一切,如自己珍愛的珠寶被人強行奪走,她嫉妒索菲婭看丹尼爾的熱切眼神,嫉妒她幸福得熠熠發光的神采,嫉妒她小鳥般倚在他懷裏的嬌嗔,苦澀如岩石中噴湧而出的水,一股又一股蔓延全身,所到之處,毒汁一般腐蝕著她的細胞和神經。此時此刻,她才清醒地意識到,她真實地、永遠地失去了他。
兩行溫熱的淚水順著麵頰滑落,原來,對愛而言,隻擁有一顆心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