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這裏，又看他一眼，見他心如死灰，屍體一樣坐著。
    我將早已準備好的文房遞到他麵前，苦心勸他：“不要再輕生了。”你所要受的苦還遠遠沒到頭，讓你活著繼續飽受痛苦折磨是我的職責。
    他猶疑了，看了看我卻不肯接受這無端的好處。
    我將東西跟一些碎銀放在他桌上。那桌上連一根蠟燭也沒有，也不知他是怎麼抄書的，我看用不了多久，怕是連眼睛都要瞎。
    我離開了破屋，留他自己考慮。我剛一出去，好友寒玉便靠了過來。
    “那一遝東西，是你用仙法做的吧。”
    “橫豎都能用，下那麼大雨，買起來也不大方便。”
    他衝我翻了個白眼，“你興許是忘了，七千年前你還是修仙宗祖師碧血時打傷的那隻妖祖，現在還四處打聽你的消息要報當年一劍之仇呢。你在下界用仙法，就不怕他認出你來？”
    我想了想，似乎是有那麼一隻對我執念頗深的狐妖。
    我對此一笑置之，“那口是心非的東西，口口聲聲說恨透了我，其實他心裏是喜歡上了我，這才六合八荒的追著我不放。逢人便說對我恨之入骨，卻不過是想表明跟我的關係而已。這種幼稚心思，我才懶得搭理。回頭又被人告一個‘攀結妖類’，我可承受不起。”
    但寒玉說的不無道理，我在下界依附的是凡人的肉身，若被那狐妖找上門來，著實不好應付。做凡人修士時心慈手軟未下殺手，饒了他一命，如今倒成禍患。
    我不便再用仙法，隻好親自去買了件新衣裳，正要給送去，走到門口時，聽到裏邊傳出了女子的聲音。
    “程郎，你有什麼難處，大可告訴我的。我見你這樣，實在心如刀剉。我給你買了件幹淨衣裳，你先換上。。。。。。”
    寒玉嘖嘖搖頭，對我說：“碧血，你對他也太好了，你真是來監督他曆劫的嗎？不過你來晚一步，咱們澄川君雖是啞了，口不能言，臉卻還是俊俏，迷惑些個俗世女子不成問題。你買的這身衣裳不如送我，沒準我穿正合適。”
    我笑他無知，程舟這倒八輩子血黴的命格，穿著濕透的衣裳不換，定染重病而亡。我焉能不橫插一手？而這女子葉知燕是他命中大劫，情關難過，這二人往後是互相折磨，不得善終的死局。
    寒玉訕訕道：“這麼說來倒是我誤會你了。你不喜歡他。”
    “他擋我仙途，毀我前程。叫我怎麼喜歡他。”
    “可你下界受罰那次，用的也是倒八輩子血黴的天煞命格，他可不是守了你百歲無憂。如今他受罰，多少也受了那次辦事不力的牽連。”
    我聽的不耐煩，冷聲道：“他害我錯過升仙大會，失去仙途目標。如今我要永遠做個沒頭沒臉的散仙，保不準日後還會墮為地仙。他若當真為我著想，當初便不該告發我。”
    “澄川君弊絕風清，你到底是做了有違天條之事，他這人就是這樣，在這些事情上向來不講情麵的。”
    “還不是為了救你？你倒幫他說起話來，真叫親者痛，仇者快啊！“我放下衣裳轉身要走。
    寒玉見我真動了怒氣，忙改了口風對澄川倒戈，“是了，是了！都是他不好！碧血真君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我永遠與碧血真君站在同一戰線！真君，您如今凡人之軀，兩日沒合眼了可不成，快去休息吧，這裏有我盯著，自不會讓他好過！”
    我也不想無時無刻盯著程舟，多年不回人間，我倒想多看看世間變化。
    我借的這具身體乃是城中鹽商之子紀方簡，這富家少爺在山中遊曆時遇上了響馬，陽壽告盡之時我便接管了他的身份。紀方簡死後魂魄讓牛頭馬麵勾了去，臨走前他讓我有空代他照顧下爹娘，我借了人家肉身，自然不好拒絕。
    我打算回紀府一趟再去遊玩，總歸有個交代。
    哪知剛走到府門口，便讓管事老徐給拉住了。老徐神情肅穆，麵容陰沉，一麵將我拉進府門，一麵四下觀望，好似怕我從外麵帶回了什麼東西似的。
    “怎麼了這是？”
    “少爺，城裏出了怪事，您先進屋，我慢慢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