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嬸的姐姐？”許歡也很吃驚。
    豐和點頭，開始講起那段過去——
    據豐和所知，馬嬸並不是後來才來老宅做事的，她母親那一輩就已經在豐家幫傭了，隻是後來因為嫁人離開了豐家，後來因為婚姻不幸自殺死了。豐老太太惦念舊情，把她們姐妹兩個都帶來了豐家，還供她們念書。隻是姐妹兩個資質不同，姐姐更聰明，讀書成績也好，就去了外麵上學。而馬嬸中學過後，就沒再讀書，而是留在老宅做事，再後來年紀到了也就嫁給了也在老宅做事的馬叔，大家對她的稱呼也就變成了馬嬸。隻是沒想到命運很愛跟人開玩笑，在外麵念書工作的姐姐因為感情問題受了打擊，回來的時候就有些瘋瘋癲癲，由豐老太太做主把人安置在那個木屋裏，馬嬸每天照顧她。
    “……那她人後來去哪裏了？”
    “好像是因為病情加重，就被送去了專業治療的醫院。”豐和說：“之後就沒聽說過她的消息了。”
    “原來是這樣……”許歡沉吟著，若有所思。
    豐和凝視著他：“你到底……為什麼對她的事那麼關心？”
    “純粹是……好奇心不行嗎？”
    豐和微微一笑：“如果你想要知道更多的事，可以問馬叔，或者我幫你問我奶奶也行……”
    許歡聞言馬上說：“馬叔現在也夠煩心了，而你奶奶年紀也大了，這些事就不用打擾他們了。本來就是我一時好奇，從你這裏知道這些也足夠了。”
    “嗯。”豐和點頭：“明天馬嬸就出殯下葬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明天就下葬了？”
    “是啊，這個天遺體不能放太久的，剛好明天是日子相應，就趕著辦了。”
    “這樣啊……”
    ……
    ……
    翌日，馬嬸出殯了，並沒有多大的儀式，不過時間緊湊，許多東西都是趕著臨時弄來的，這還是因為豐家出麵幫忙才辦妥的，馬叔並沒有什麼意見，他隻希望妻子能夠得到安葬。
    馬叔和馬嬸都沒有什麼家人，所以當天幫忙的都是豐家老宅的傭人，豐和特別放他們假，讓他們過來這邊。而豐和跟豐葉隻在一開始祭奠的時候出現——到底因為身份有別，有些事點到為止。容衡的反應更加冷淡，本來豐家的傭人和他就沒有關係，而之前馬嬸跟他更是連正經話都沒說過一句，所以容大少爺也沒有同情泛濫到這個地步。他會出現在這種場合，也不過是因為許歡來了，他跟著來了，至於其他的事他並不關心。而許歡，雖然對於馬嬸的死他心有戚戚，但也不會出殯這種親眷家屬的事也跟著去的，他也是跟著豐家兄弟去做了祭奠。
    祭奠的時候，許歡看到了那靈位牌上的字：亡妻杜鵑之靈。
    杜鵑……真是個好聽的名字，看上去做事一板一眼甚至顯得有些古板的馬嬸竟然有這麼靈動的名字。
    ……
    ……
    “我想回去了。”
    躺在席子上，許歡看著那精致繁複的天花板說。
    豐葉扭過頭看他：“你是不是厭了？”
    “也不是……”許歡抿了抿唇：“就是覺得有些累了……不想再待在這裏了。”
    豐葉的眼珠子轉了轉，說：“因為馬嬸死了的事嗎？”
    “……算是吧。”總覺得在這裏的感覺很壓抑。
    “許歡，你真奇怪。”豐葉突然說了這麼句話。
    “我奇怪？”
    “是啊，馬嬸雖然死得突然，但是她隻是個在這裏的幫傭，和你也非親非故，她死了你為什麼那麼難過？”
    許歡聽了卻是皺起眉，他坐起身來，側過頭看著豐葉：“我倒覺得，你們這些人才奇怪。”
    豐葉也跟著坐起來，問：“我們？怎麼奇怪了？”
    “那好歹也是一條人命，還是在你們這裏死的，你們卻表現得那麼冷淡，好像那根本死的不是一個人，而隻是一隻狗一隻貓一隻鳥一樣。”盡管豐家確實出麵幫著籌辦喪事，但是那更像是流於表麵的一種施恩，並沒有任何的感情在裏麵。
    豐葉愣了下，觀察著許歡的表情，見他好像真的不高興了，才說：“許歡，你生氣了？”
    許歡也覺得自己的表現過激了，低下頭，說：“算了，人也已經死了，現在也入土為安了，活著的人計較再多也沒用。”
    “許歡，你真是個好人，”豐葉說：“我從小到大見過那麼多人，沒有一個像你這樣的。怪不得，哥哥那麼喜歡你。”
    “不要胡說，我沒有那麼好。”許歡表情有些糾結：“而且，你哥哥也沒有那麼喜歡我。”
    “有啊，我這個做弟弟的看得一清二楚……那我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你對馬嬸的事那麼上心，馬嬸的喪事哥哥才不會主動幫忙，他甚至還問馬叔要不要聯係潘家那些人……”
    “難道你哥哥不是為了顧全你們豐家的好名聲嗎？說起來傭人在你們老宅裏死了，你們也有推卸不了的責任吧……”許歡突然話鋒一轉，“你說的潘家那些人是什麼人？和馬嬸的喪事有什麼關係嗎？”
    “潘家那些人就是馬嬸的娘家人啊，雖然很多年沒聯係，但是畢竟人死了也應該通知一聲……”
    許歡聽得卻是眉頭直粥：“為什麼馬嬸姓杜，娘家人卻姓潘，難道馬嬸改姓過？”
    “不是啊，馬嬸怎麼會姓杜？她一直姓潘的啊，我那時候跟著奶奶看過老宅這邊人登記的名冊，馬嬸姓潘，名字叫杜鵑，而不是姓杜……”
    許歡嘴裏念著：“姓潘……叫杜鵑……潘……杜鵑……潘杜鵑……潘杜鵑……”
    見許歡有些呆呆的，豐葉推了推他：“許歡，你怎麼了？”
    許歡回過神來：“我沒事。”又說：“豐葉，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
    “一個人？不用我……”
    “不用，我晚飯前就回來了。”
    “……哦。”豐葉不忘記叮囑：“有事打電話。”
    “好。”
    許歡出了門，卻是直奔東角門那邊的院子，這個院子很小，卻足夠一家人生活，而這正是馬叔和馬嬸的院子——第一天和豐和一起來的時候，豐和帶他經過就告訴過他，還說有事找不到他可以直接來這裏找馬叔夫妻兩。
    門並沒有鎖，大概人離開的時候很匆忙，隻是帶上去而已，一推門就打開了。
    豐家的待遇一向不錯，這裏也不比城裏的小套間差，裏麵該有的一樣都沒少。
    許歡自然不是那種為了錢財而來的宵小之輩，他直接去翻抽屜，裏麵一些值錢的東西也是一樣不看，他現在是要找……一些憑證。
    抽屜裏放著很多東西，許歡翻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自己想找的東西。他環顧了一周，目光鎖定在那大床的床頭櫃上。
    床頭櫃向來是很多家庭裏最隱私的地方，也藏著很多秘密。
    許歡在裏麵看到了一些很有年代感的首飾，還有一些舊物，可是卻都不是許歡要找的東西。
    許歡找得心裏都有些發慌了，怎麼一點東西都找不到……突然許歡想到了什麼，視線落在了那角落裏的一樣東西上麵——
    他拿了起來，是一本《聖經》。
    可是，《聖經》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因為……馬嬸是信佛的，而且是很虔誠的佛教徒，而馬叔多多少少也是信的，不然靈堂上就不會那樣擺設了。可是《聖經》……
    許歡把那《聖經》翻了好幾遍，上麵隻能看到有人長久翻閱過的痕跡，其他什麼也沒有……
    許歡正有些泄氣，摸著封皮的手突然感覺到了什麼——他忙把封皮給拆了，裏麵掉出了一張照片——說是照片，更像是證件照。顏色有些泛黃，說明年代很久遠了。
    那上麵是一個女孩子的照片，一頭黑發上戴著淺藍色的發箍，頭發柔順地披在肩膀上，戴著一副圓框眼鏡，很標準的女學生打扮。
    隻是，看到那張臉時，許歡忍不住按住了自己的心髒，他差點叫出聲來——
    因為，那張臉跟自己的臉有八九成的像，如果摘掉眼鏡換個發型，可能就是……複製粘貼了……
    許歡翻過相片，看到背後寫著幾個字：三年六班，潘杜若。
    潘……杜若……這就是讓許歡在聽到馬嬸的名字時，那種腦子靈光一閃的感覺……
    他知道自己的生母的名字，而一樣的姓氏，一樣的名字結構……世界上真的有那麼多巧合嗎……
    ……
    ……
    而現在，似乎一下子很多事都解釋得通了。
    “哢噠”一聲，許歡突然聽到聲音，轉頭一看，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黑影，看清那人時，許歡不由地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