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嬸死了。
    夜裏一個人跑到小閣樓上，上吊自殺了。打掃閣樓的女傭看到的時候嚇得不行，連跑帶爬地跑來叫人。
    等人趕到的時候，她早就已經咽氣了。
    一陣兵荒馬亂。
    後來鎮上派出所的人也來了，檢驗過後，確定是自殺。
    變故太大，馬叔哭得整個人都崩潰了。
    許歡那時還在睡覺，等他醒來以後才知道發生了這些事。
    宅子裏也就隻有他一個人還睡著，而也沒有人來叫他。
    “為什麼都沒人叫我起來？”許歡一臉鬱悶。
    “哥哥說了不用叫你，等你醒了再說。”豐葉小聲說。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都不告訴我，如果我睡一整天，是不是醒來的時候已經粉飾太平了？”
    “畢竟不是什麼好事，哥哥也是為了你好啊。”豐葉道。
    許歡默了下，問：“馬嬸……她真的……”
    豐葉點頭，“嗯，我都看見她的屍體了……臉青白青白的，舌頭都吐出來了……真可怕……”
    “但是，你不覺得奇怪嗎？馬嬸怎麼會自殺呢？”許歡皺著眉道：“之前看她都好好的，一點都不像會自殺的樣子啊……”
    豐葉湊到許歡耳邊，說：“你別忘了昨天我們看到的……”
    “你說馬嬸在廚房哭那件事……”
    “對啊，所以說也不是毫無預兆……”
    兩人說話間，豐和跟容衡也過來了。
    “在聊什麼？”豐和問道。
    豐葉道：“我們在說馬嬸的事……”
    許歡問：“馬嬸到底怎麼會自殺呢？”
    “馬叔說，馬嬸一直有抑鬱症，隻是很久沒發作過了，他以為已經好了……”
    “抑鬱症？”
    “是啊，馬嬸家裏人都早早沒了，後來兩個孩子一個早夭，一個流產，再也生不了孩子……她心裏一直有很大的問題，去醫院治療過，也一直在吃藥。”豐和解釋道：“這些年看起來都和常人沒什麼兩樣，所以奶奶也放心把一些事交給她，沒想到這病一直在，昨天好像是她那個早夭的孩子的忌日，她病又發了，應該是過不了心裏那關，就自殺了。”
    “原來是這樣……”許歡也覺得很可惜。
    豐葉點頭道：“怪不得昨天我們看到馬嬸在廚房哭，這樣就解釋得通了。”
    “你們昨天？”
    “是啊，就是昨天從山上回來，我們想要去廚房拿點吃的，看到她一個人在那裏哭，還以為發生什麼事呢……”豐葉道：“我和許歡還猜是不是和馬叔吵架了……”
    許歡接著問：“那馬嬸的遺體呢？”
    豐和回答：“豐家的規矩，非豐氏宗親的遺體是不能停靈在這裏的，所以就讓人送去了村裏的一個空屋子裏，馬叔在那裏守著，等到了日子就下葬。”
    “我……想去看看。”
    “好。”
    許歡本來並不是什麼好管閑事，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而和馬嬸也沒有正經說過幾句話，可是可能馬嬸一直和和氣氣，許歡對她還是挺有好感的，所以還是決定去看看人家。
    許歡本來就自己過去，最多加一個帶路的豐和，沒想到豐葉跟容衡也要跟著他一起去——這四個一起，總覺得陣仗就大了。
    他們來到那被布置成臨時靈堂的房子，正中間擺放著的就是裝殮著馬嬸的棺材——那棺材應該是臨時問人要的，所以有些簡陋。穿著白色素衣的馬叔在一旁呆呆坐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許歡第一次看到馬叔的時候，就覺得是個憨厚的漢子，為人也爽利，雖然話不多，但是什麼事都辦得好，就算不在這個村子裏守著老宅，出去也應該能闖出一番事業。
    而現在，他麵色蒼白，雙眼帶著血絲，嘴唇幹裂，形容憔悴，看起來真的讓人有些不忍心。
    “馬叔，許歡說要來看看馬嬸。”豐和說。
    馬叔才站起來，對著他們鞠躬，然後才對許歡說：“許少爺，謝謝您的好意。隻是她……到底死得樣子不好看，還是別看了。”
    許歡見馬嬸從頭到腳蓋著一條白布，也沒有勉強，隻是說：“那我給她上柱香吧。”
    馬叔忙去拿香，大概是精神恍惚的原因，還差點被板凳給絆倒，看起來著實可憐。
    許歡拿了香，點上，心裏默念著希望她走得一路走好之類的話，對著馬嬸的棺材鞠了幾躬，才算作罷。
    豐和跟豐葉也隻是鞠躬示意，容衡倒是置身事外，沒什麼行動。
    然後四人一同離開，回到了老宅。
    而回去以後，許歡就一直待在自己房裏，豐葉他們約他出去也拒絕了。
    他實在提不起精神——馬嬸的死，就像是在他的心裏蒙上了一層陰影，他總覺得有些不舒服。
    這天夜裏，許歡做了個噩夢醒來，就再也睡不著了。
    他出了房門，抬頭看著天，隻有一輪彎月，目光所及，一顆星星都看不到。
    看著夜空，許歡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他和豐葉兩個去探險的事，那時候他們遇到了馬嬸……
    許歡想到這裏，便從那廊上拿下一隻燈籠，決定去那個木屋再看看。
    你說許歡膽子大嘛也不是，他惜命得很，可是馬嬸的死實在讓他有些耿耿於懷，所以他還是決定去那個木屋一探究竟，雖然不知道那裏究竟有什麼，但是如果不去一趟，他不會安心的。
    許歡悄悄的一個人到了那個木屋，他發現木屋的門上是有鎖的，頓時有些泄氣。
    難道白來一趟了？
    許歡來到木屋唯一一扇窗前，輕輕推一推，驚喜地發現——窗戶沒有被關上。
    這扇窗雖然比較窄，但是許歡身材清瘦，勉強通過是沒有問題的。
    於是許歡就努力爬進了那扇窗，進去以後就聞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他摸索著開了燈，整個房間的情景一目了然。
    木屋裏最大的家具就是一張床，然後有一張小木桌和一把椅子，還有一個應該是放衣服的櫃子，對了，還有一個隔開的小空間，裏麵有花灑和抽水馬桶，還有兩個臉盆和一個水桶。
    許歡往前走的時候，沒注意腳下，被一個東西絆到，他一看，原來是一個銅盆，盆裏是一些灰……許歡蹲下身去看，才明白自己剛才聞到的是什麼味道，那是燒紙錢的味道，白天的時候在那個簡易的靈堂裏聞到過。
    不過……為什麼會在這裏燒紙錢？
    這個木屋看起來並不像是有人經常來的，如果是為了馬嬸的死，也不會在這裏燒紙錢，那麼……是為了誰呢？
    許歡想起那時候看到馬嬸出現在那裏，難道是馬嬸燒的？那馬嬸又是為誰燒的？難道為了自己死去的孩子？但是不是昨天才是忌日嗎？……
    馬嬸那時候說是為了找東西才來這裏，現在看來應該是撒謊，畢竟這裏根本不是她所說的堆放雜物的地方，裏麵太空了……空得就像是一個他曾經看到過的精神病院的病房……
    對了，豐葉提起過，這裏以前曾經住著一個瘋女人，那個瘋女人是什麼人？馬叔說馬嬸一直有抑鬱症，難道那個瘋女人就是當時病情嚴重的馬嬸？可是，如果是這樣，豐葉當時應該就直說了，那不是的話，到底是誰呢……
    許歡打開了桌子下麵的抽屜，裏麵都是書，各種各樣的書，還有一些是外文書……看來曾經住在這裏的瘋女人還是個挺有文化的人……許歡看到那些書上還有一些標記，甚至有在旁邊做簡單的讀書筆記，字體非常娟秀清雅……看到那些字，許歡仿佛都能在腦子裏描摹出一個和字體相配的纖細身影來……
    很難想象，這些字是出自一個瘋子。
    ……
    ……
    許歡想不到這次密探木屋，不僅沒有解惑，反而讓他心裏的疑問又多了一個……
    ……
    ……
    “馬嬸？”豐葉聽到許歡問馬嬸的事，疑惑地看著他：“你怎麼對她的事那麼上心啊？”
    “或者，你能告訴我，那個木屋裏住著的瘋女人，到底是什麼人？”
    豐葉瞪大了眼睛：“你還想著那個瘋女人呢？關於她的事，我更加不知道了……我那時候真的很小，能記住有這麼個人就不錯了……”
    “那就算你不知道，那肯定有知道的人。”
    豐葉眨眨眼：“要不，你問問哥哥？他比我來這裏還勤，我小的時候，他已經大了，而且，這裏的事他知道的也肯定比我多。”
    雖然知道豐葉可能在耍滑頭，但是許歡猶豫再三，還是主動去找豐和了。
    許歡能主動來找自己，豐和自然高興——畢竟那天的事以後，他和許歡之間的氣氛總有些尷尬，如果沒有外人在場，許歡都不會和他說話。
    知道許歡的來意以後，豐和笑笑，“又是豐葉和你說那個木屋的事？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怎麼會感興趣？”
    許歡撇嘴：“如果你不想說，那就算了。”
    說完就要走。
    豐和一把拉住他：“等等，我沒有說我不想說。”
    許歡掙開他的手，在椅子上坐下，“那你就告訴我吧，那個瘋女人究竟是什麼人。”
    “如果要說那個瘋女人的話，說起來也並不是什麼秘密。”豐和把切好的水果放在許歡麵前。
    許歡並沒有吃，隻是盯著他：“那她是……”
    豐和緩緩道：“其實，她就是馬嬸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