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扼住許歡脖子的手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
    如果在這個時空死了，那麼就是真正的死亡吧。
    再也回不去，連靈魂都變成碎片……
    他那麼努力地想要活下去，終究還是失敗了……
    這就叫……作繭自縛吧……
    ……
    許歡心裏已然是一片絕望，突然那隻掐著自己的手鬆開了，重新感受到新鮮的空氣，整個房間裏隻剩下許歡狼狽咳嗽的聲音……
    “知道後悔了嗎？”
    許歡一愣，這個聲音並不是夏晏的。
    也不是他聽過的任何一個聲音。
    這個聲音是個男聲，有些沙啞，又有些幹扁，有種不太自然的感覺，但是辨識度很高，如果許歡聽過，一定會記住的。
    “你是誰？”許歡問道。
    “你覺得，現在能出現在這裏救你的，會是誰呢？”
    許歡愣了下，忽然明白過來——
    “你是……子午？”
    “猜對了也沒有獎。”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子午說：“我以為我說過的話你都聽進去了，沒想到你還會犯蠢。”
    “我……”許歡說：“我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早說過了，你管不了別人，管好你自己就好。”
    “對不起……”許歡咽了咽口水：“我太高估自己了。”
    子午歎口氣：“你不是救世主，每個人有自己的命運，你所做的隻能是讓你自己活下去，其他人，和你沒有關係。”
    “我明白。”
    “我希望不會再有下次。”
    “嗯。”
    子午解開了許歡被綁住的手腳，扶著他坐起身來。
    許歡伸手去解綁住自己眼睛的布，卻被子午按住了手。
    許歡會意：“不行嗎？”
    “以後會見麵的。”
    許歡點頭，又問：“那這次的事……”
    “既然你已經出現在了這裏，那麼就在這裏結束吧。”
    許歡默然。
    某種意義上，這一次他是徹頭徹尾的失敗。
    ……
    ……
    後來，警察來了，在院子裏的月季花下挖出了他媽媽的屍體，當然已經化為白骨了。案件調查進行得很順利，夏晏現在未成年，七年前年紀更小，刑法對他不適用，他直接被送去了少管所進行管教。
    對了，子午消除了夏晏關於許歡這個人的記憶，所以他不會再記得這個人的存在。
    而許歡這一次，不管怎麼樣，算是結束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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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歡仰著下巴，看著鏡子裏自己脖子上那一圈很明顯的紫色勒痕，皺了皺眉：這痕跡怕是要一段時間才能消了……
    “你應該慶幸，這些傷痕隻是一時的，沒有要了你的命。”
    聽到聲音，許歡扭頭，看到的是懶洋洋地靠在門邊的容衡。
    “你怎麼來了？”
    “聽說某人沒死，來看看是不是真的。”
    容衡嘴巴一向很毒，不過許歡見過容衡在得知自己“死訊”的時候那副模樣，他知道這個人其實是嘴硬心軟的。
    容衡本以為許歡會反駁，或者至少給自己一個白眼，卻沒想到許歡會對自己笑——
    “難道你傷的不隻脖子，還有腦子？”
    許歡說：“容衡，謝謝你。”
    容衡挑了挑眉：“真的知道感激才好。”
    “可不可以……再麻煩你一件事？”
    “果然，你的每句‘謝謝’都是有目的的。”容衡道：“說吧，又要我做什麼？”
    “我想拜托你帶我去見夏晏。”
    容衡聽了皺眉：“你是真的不怕死嗎？兩次在他手裏死裏逃生，現在他也已經定罪了，你還要去找他？”
    “我隻是，想要找他，做個了結。”許歡表情誠摯：“拜托。”
    容衡凝視著他，其實他很想要拒絕的，但是終究沒有說出口。
    ……
    ……
    夏晏認罪以後，精神方麵的專家給他做了診斷，確定他有人格分裂症，因此被送進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容衡帶著許歡到了M市的這家四季精神病院，因為有容衡的隨行，精神病院的院長和主任都出麵了——許歡才知道，容氏集團是這家精神病院的大股東。
    許歡要求和夏晏的主治醫生見麵，他們也很快安排了人過來——說來也巧，夏晏的主治醫生居然是他曾經的學長，還在同一家醫院實習過，因此，這位梁醫生提起夏晏也有些唏噓。
    “……夏晏也是我以前老師的得意門生，他有天賦，有能力，後來還自立門戶成立了私人診所，在我們這個圈子裏小有名氣……我們都想不到，他自己身上一直都是有問題的，還犯下了這些案子……”
    “他……有可能治好嗎？”許歡問道。
    “我們都是盡力治療，但是人格分裂這種病，很複雜，國內外的患者，完全痊愈的例子並不多，隻有主人格驅逐了分裂人格，才有希望，但是有時候，我們都無法判斷到底操控身體的是主人格還是分裂人格……”梁醫生歎氣：“而夏晏，他是知道自己第二人格的存在的，但是他把那個人格當做了他弟弟寄托在他身體裏的靈魂，他一直覺得自己和弟弟是共享一個身體的，這就是問題。”
    “難道不是他想要逃脫罪責的一種方式嗎？把殺人推到不存在的人身上……”容衡道：“他弟弟死了他不知道嗎？還信什麼靈魂寄托，真是無稽之談。”
    “根據我們的分析，他的人格分裂就是從他弟弟去世開始的，他弟弟的死對他打擊很大，他不相信他弟弟會死，然後才會衍生出和他弟弟一樣的第二人格。”梁醫生又說：“還有，他的成長環境也對他的影響很大，他們是單親家庭，他們小的時候，母親經常虐打兄弟兩個，給他們的心理造成了極大的傷害。我們做心理醫生的都知道，一個人的童年，尤其是原生家庭的影響是很大的。現在無法得知他們那時候遭遇了什麼，但是兩兄弟的感情是非常好的，這也是為什麼弟弟的死亡會對夏晏的打擊那麼大，以至於讓他產生了第二人格，而這個第二人格和夏晏本來的性格不同，厭世、暴虐、殘酷，才會犯下這些案子。”
    夏晏和夏晟……
    某種意義上，許歡是見過夏晟的，那個無論眼神還是神態都和夏晏截然不同的“人”——突然，許歡發現了，那個夏晟……才更接近於在另一個世界，許歡遇到的那個“夏晏”……而夏醫生……才像是第二個人……
    “夏晏，有提起過他的母親嗎？”許歡問道。
    “他沒有主動提起過，隻是在我們給他做記錄的時候，問到的時候他說了幾句……”梁醫生說：“或許，他們的母親那時候沒有出走，很多事就不一樣了……”
    許歡聽了，沉默了下，才說：“我可以去見見夏晏嗎？”
    梁醫生聽了有些為難：“他昨天第二人格發狂，傷了我們的兩個病人和一個護工，被隔離在單人房裏，原則上是不能會客的……”
    許歡抿唇：“我在外麵，看看他就好了。”
    “好。”
    梁醫生帶著許歡和容衡過去，那個單人房是純白色的房間，裏麵隻有一張床和一個抽水馬桶，其他什麼都沒有。外麵的人隻能通過門上一個A4紙大小的窗口從外麵往裏麵看。
    許歡站在門外，看著房間裏麵——夏晏坐在床上，靠著牆，麵對著門的方向。他穿著藍白條紋的病人服，看起來比原來要清瘦了不少，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或許，什麼都沒有想……
    “他經常……發病嗎？”許歡問梁醫生。
    “進來以後發作了兩次，昨天是最嚴重的一次……都是第二人格占據他身體的時候，他主人格的時候一般很安靜，就像現在這樣，一個人待著。”
    “殺了好幾個人，還能這樣好好的待在這種地方。”容衡語帶諷刺：“這雙重人格真好用。”
    許歡望著裏麵的夏晏，想起他第一次見到夏醫生的情景，那個溫文爾雅的青年……他那時候想不到有一天作為心理醫生的他居然會因為心理上的問題住進了精神病院……
    夏晏突然抬起頭，往許歡這裏看了過來，兩人四目相對，許歡一下子不知道該以什麼表情麵對，而夏晏的眼神變得柔和，對著許歡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這個，是夏醫生，也就是夏晏的笑容。
    許歡收回了視線，“走吧。”
    再見，夏晏。
    許歡坐著容衡的車離開，車在回K市的路上，經過了那條百子巷巷口的時候，許歡往裏麵看了看——夏晏的家，那個院子，應該已經被封了吧。
    許歡不知道，這個院子裏是不是也和那個世界一樣，有著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在那個世界，月季花下掩埋多年的“秘密”成了夏晏的罪證，而這個世界——夏晏沒有和警方，也沒有和自己的治療醫生提起這件事，那麼，不管真相如何，就讓它一直成為“秘密”吧……
    許歡又想起了，那時候“夏晟”和他說的話，他一直夢見自己殺人，還夢見了殺了自己——明明是平行世界，卻擺脫不了一樣的命運，魔鬼一直跟著他——那個世界的夏晏殺人的理由是因為童年經曆讓他對世界十分仇恨，進而殺死那些他認為的“無用之人”：妓女、流浪漢、殘疾人……而這個世界的夏晏，或者說“夏晟”殺的卻不是這些人，而是……
    許歡突然背後發涼……這個世界死的這些人……都是因為自己……是因為他的出現觸發了“夏晟”殺人的按鈕……是因為他……如果他沒有出現的話……是不是……是不是那些人都不用死……
    他其實……並不是終結者……而是……正好相反……
    許歡閉上了雙眼——如果這就是命運……那麼，夏晟遇見他……其實……是他的劫數才對……
    ……
    ……
    “你沒事吧？”容衡見許歡表情不對，問道。
    “沒事，我……睡一會兒。”
    “嗯。”
    許歡閉上了眼睛，在車內的輕音樂，和輕微的顛簸中，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那個黃昏，十歲模樣的他跟在十七歲夏晏的身後，兩人沿著河堤隔著一段距離慢慢走著，這段路仿佛很長很長……
    忽然，前麵的夏晏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許歡小跑步上前，撿了起來，原來是夏晏的學生證，他拿起來，本想要叫住夏晏還給他，卻看見了學生證那張清秀的照片旁邊名字那一欄寫著：夏晟……
    許歡猛地驚醒，睜開眼睛，人還在車上，他覺得一片茫然……
    

    作者閑話：

    這一章越到後麵寫得越順，所以字數稍微多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