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同學，醒醒！”
    許歡是在一陣突兀的聲音中醒來的，他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穿著深藍色製服的公交司機。
    “同學，最後一站了，你還不下車嗎？”
    最後一站……
    許歡環顧四周，原本茫然的眼神也終於聚焦——居然最後一站了……也就是說，他坐過站了。
    “哦，謝謝。”
    心裏懊惱，但是許歡並沒有表露出來，他禮貌地向司機道謝，然後背著書包，拿起雨傘下了車。
    外麵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陰霾的氣息仿佛籠罩了整片大地。
    看看時間，已經五點多了，但是因為天氣的關係，天差不多全黑了。
    坐過了三個站，等返回的公交車還要等好久，如果打車回去，要多花一筆錢。
    許歡想想還是走回去吧，為了省時間，他沒有走大路，而是選擇了那些狹窄的巷弄。
    大概是因為下雨天的關係，小巷裏幾乎沒有什麼人，耳中能聽到的也隻有雨聲，撐著雨傘走在其中的許歡有種這個世界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的錯覺。
    許歡有種壓抑的感覺，天生敏感的他，決定還是在下一個路口出去——還是正正經經走大路吧。
    也就是那個時候，許歡聽到了微弱卻勾動人心的聲音，那是小貓的叫聲。
    你說許歡是個多善良多有同情心的人，那倒也不是——可能，或許……後來許歡回顧那時候的事情，都歸咎到那時候雨天的氣氛，讓他自己生出了一種孤獨脆弱之感，所以在聽到另一條比自己更弱小的生命發出的求救一般的聲音才會心軟吧。
    而那時候的許歡終究還是停下了腳步，他循著聲音走過去，就看到了那被困在廢棄的水管裏的小奶貓，它無助地叫喚著，看到許歡靠近叫得更厲害了，小身子蜷縮在那裏，可憐巴巴的。
    許歡因為那路燈太昏暗，許歡一時間看不清它的具體情況，他拿出自己的手機，照亮了再看，才發現小奶貓並不是被困在那裏那麼簡單，它的四肢被類似鋼絲的東西纏住，緊緊地束縛在了水管那裏——之前應該是有試著掙紮逃脫的，因為許歡看到那鋼絲上還有著它的血。
    許歡皺了皺眉——能做出這樣的事，很有可能是住在附近的小孩子，那些看起來很天真的小孩，其實有時候卻是可怕的惡魔，尤其是在麵對比他們弱小的這些小貓小狗身上，他們會把自己的隱藏殘忍屬性發揮到極致。
    許歡歎口氣——既然他們有緣，那還是救救它吧。
    許歡把雨傘放到一邊，不顧雨水把他身上淋濕，專心去幫小奶貓解那鐵絲——那鐵絲纏得太緊，又糾結在了一起，許歡耐下性來，花了好一會兒才把那鐵絲解開。
    他舒了一口氣，摸了摸小奶貓，感覺到它親昵地舔舐他的手指，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你運氣真好，遇見了我……”
    突然，他聽到身後有紙袋摩擦的聲音，反射性地扭過頭去看，然後就被什麼罩住了腦袋，然後身體從後麵被用力地桎梏住，壓在了地上，他想呼救，對方的手大力地鉗住了他的脖子，力氣不斷地加重，呼吸上不來了，意識也漸漸離他遠去……
    ……
    ……
    ……
    ‘你記得對方的樣子嗎？’
    ‘不記得，當時我還沒看清就被東西罩住了頭。’
    ‘那你記得對方身上有什麼特征嗎？’
    ‘’我說過了，我一直被套著頭，什麼都看不見。
    ‘或者……他的聲音呢？’
    ‘我沒有聽到他發出任何聲音。’
    ‘也就是說，即便對方站在你麵前，和你說話，你也完全認不出他。’
    ‘……是。’
    ‘你再想想，有沒有其他線索。’
    ‘……他，身上有一種味道。’
    ‘什麼味道？’
    ‘一種淡淡的香味。’
    ‘具體，是什麼樣的香味？’
    ‘可能是某種香水，或者……熏香……我也不是很肯定。’
    ‘……那除了香味，還有其他你可以提供的線索嗎？’
    ‘……沒有。’
    ‘……’
    ‘……’
    ……
    ……
    ……
    後來，那起案子因為找不到任何可用的線索，當事人也放棄追究，而不了了之。
    ……
    “如果，我們當時對你的案子足夠重視，繼續偵查，或許……這次的案子就不會發生。”淩警官道。
    許歡從回憶裏回過神，道：“這次的受害人也和我一樣……”
    “和你一樣……但也不一樣。”淩警官神情無比嚴肅：“他沒有你那麼幸運，我們找到的隻是他的屍體。”
    “死了……”
    “而且是被分屍。”淩警官說：“我們的法醫還原了他的身體，發現他身上也有著和你一樣的痕跡。凶手是先在他身上做了記號，然後再按照記號去切割、分屍。”
    許歡握了握拳——他是記得的，那時候雖然腦袋被紙袋給罩著，什麼也看不見，但是身體的感覺卻愈加清晰。全身赤裸地被綁在桌子上，就像是祭品一樣，隨時任人宰割。那戴著塑膠手套的手一寸寸地摸過他的身體，還有那異物在身體上劃過的感覺——後來才知道是在自己身上做記號的筆，而那冰冷的刀鋒也深深地印在他身體的記憶裏……
    那時候，他以為自己要死了——或許，是另一個世界在召喚他。可是，最後他沒死。
    淩警官繼續說：“這次的受害者，和你一樣也是個高中生，而且就是你原來學校的學生。他叫譚陽，和你不一樣的是，他是個不良學生，又是父母離異，平時根本沒有人管他，所以他失蹤了一個星期都沒有人發現，後來還是因為他的一塊屍塊被釣魚的人發現才報了警。我們好不容易才把他的所有屍塊都找齊了，他的腦袋也和你那時候一樣，被罩著黑色的紙袋。”
    許歡咽了咽口水：“那，凶手還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淩警官點頭：“他很聰明，沒有留下自己身上的任何信息，而這次，連受害者都沒辦法提供隻言片語的證詞。”
    “所以……他其實是，連環殺手？”許歡那次大難不死，他就覺得很不安，後來子午也建議他轉學，他這才來了K市。
    “恐怕是的。為了減少社會影響，我們到目前為止都是盡可能地先隱瞞這個案子，尤其是不能讓人知道有個連環殺手的事。”淩警官道：“我這次來，還是想要盡可能地從你這裏得到更多和案子有關的線索，可能破案的關鍵就在你這裏了。”
    許歡無奈地苦笑：“淩警官，你這樣我的壓力很大。”
    “言歸正傳，我們要先知道動機。”淩警官說：“你和第二次的受害者譚陽是同一所學校的高中生，這隻是巧合嗎？”
    “淩警官，我想之前你們也肯定調查過了，我在原來的學校裏是沒有什麼朋友的，你說的這個譚陽也不是我的同班同學，我真的不認識。”
    淩警官點頭，繼續道：“如果凶手的目標就是高中生，那麼他的目標也太大了，我們都不知道下一次受害的會是誰。我們必須趕在他下一次犯案之前，抓住他。”
    “好吧，”許歡抿了抿唇，“隻要我能幫忙的我都可以。”
    淩警官拿出筆記本，說：“那我們重新來一遍，這次做一份詳細的筆錄……”
    “好……”
    過了半小時之久，筆錄才做完。考慮到許歡還要上課，淩警官也沒有耽誤他的時間，隻是最後他說了一段話——
    “假設，在你之前凶手都沒有出過手，他第一次襲擊的對象是你，可是，最後他卻沒有殺你。”淩警官道：“而在第二次的時候，他把自己的整個殺人計劃給完美地實施了。那麼，我們想要知道，究竟為什麼第一次麵對你的時候，他會沒有殺你呢？”
    許歡的回答是：“或許，第一次沒有經驗，他還不夠狠心……下不了手呢？”
    淩警官離去的時候拍了拍許歡的肩膀：“許歡，你很幸運，好好活下去吧。”
    許歡在心裏歎口氣：他，不是好好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