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緣  第27章姐妹之情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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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來寒往,霜凋夏綠,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過了七載光陰,我也長成了妙齡少女。在通靈山的日子可謂逍遙快活,我終日跟著師父學道法,習劍術。閑時還經常找陸潘,妙心和懷遠玩。師父也不太管我,從不逼迫我什麼時間內必須要學完什麼,似乎我學得會也罷學不會也罷,沒什麼要緊。倒是我比他著急,他教的東西我都會用功去學,因為每每都想給他一個驚喜。不過呢我也不是什麼都能學會,就比如說吧,師父的琴藝在通靈山是數一數二的,他也想教我,但我學了一陣子之後便感覺這音律實在是太難學了,而且我這猴子屁股也坐不住,於是學了大半年也沒有什麼長進。但我在妙心的影響下,對調香卻特別感興趣,素馨師伯見我倆對調香很有天賦,也時不時帶我們去迷香穀指點一二,七年下來,我的調香手藝已經出神入化。一味香料,我可以聞出是幾年前的,香爐裏的香隻要讓我聞一下,我便能說出裏麵的香料成分,比例,分量,製作工藝。嚐到甜頭後我更是對香術樂此不彼,經常會想著法子做一些香出來,再取個優雅的名字,什麼天雨香,蛾兒雪柳香,然後拿到師父的書房內顯擺。
    所謂的天雨香,是我集了淨池內的雨水,再用長生水淨化,放到六虛殿屋頂上用月光曬了七七四十九日,再將各類香料浸入其中,封在罐子內,七日後開罐取出後將香料研磨成粉,煉蜜調和,製成餅。所謂的蛾兒雪柳香是我在樹林中抓了幾隻飛蛾,將其和香料一並放入一布袋內,於冬日埋存在大柳樹下整整一季,待開春了再將它取出,入油入花露,再浸百日烘幹方成。師父對我做的這些小玩意沒有什麼評論,也不幹涉,總是微微一笑置之。我當然知道我這調香術雖然已和素馨師伯的弟子們差不多高低了,但與素馨比起來那還差得遠。素馨也經常送些香來給師父,但我從未見師父用過。有一次還是素馨親自替師父點了香,我聞著那香,果真是清香淡雅卻讓人欲罷不能,仿佛置身於一個沒有世俗沒有煩惱的世外桃源裏讓人身心愉悅,無憂無愁。
    我還會將製成的香送給陸潘和懷遠,懷遠說我調的香濃鬱香醇,芬芳醉人,無論何時何地何境下都如陽光般幹淨純粹,暖人心窩。妙心調製的香卻是溫婉雅致,香潤細膩,如綿綿的細雨,時而透著一股淡淡的感傷。我笑著說他太誇張,我也用過妙心製的香卻從來體會不到他說的什麼感傷。他說我沒心沒肺的怎麼可能感受到。我承認我的確也有些馬大哈,連懷遠漸漸長大的事也還是妙心提醒我我才注意到。懷遠現在看上去和陸潘一樣已經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弱冠美少年了,然後我一直誇讚他做了個明智的選擇,說他這副模樣可比當初初見他時,他那副不可一世乳臭未幹的小不點模樣強一萬倍。可他的師兄們卻一直為此事嘲笑他,他當初信誓旦旦說喜歡孩童無邪才保持孩童的模樣,如今是自己打自己臉了,但懷遠畢竟是懷遠,對別人的嘲笑並不在乎,終日悠然自得。我倒是很喜歡他變成這樣,要不然我們幾個叫一個看上去十歲的小孩師兄多尷尬啊。
    男人似乎對調香沒有興趣,陸潘也一樣,他整日專注於自己的修為和道行上。他的內功和劍法都得到了迅速的提升,在短短幾年時間內他的功力和道法都趕上了他的師兄師姐們,每年的比試會上,他都是名列前茅的。陸潘為人忠厚又勤快,深得他師父的厚愛,連一向苛刻嚴謹的掌門師伯都對他另眼相看。他的師姐們愛差使他做事,他也從不會有怨言。當然潘哥哥對我還是最好的,盡管我在六虛殿過得逍遙自在,他還是怕師父對我太嚴厲,時不時噓寒問暖,關心我的一切。妙心有時看不下去就會在一旁調侃我們幾句。
    妙心比我年長兩歲,今年已經是十八歲的大姑娘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嬌羞動人。有時候我在想,我若是男子便娶了她。她每年也會下山去看望一下山下她的父親,很多時候我會陪她一起去。我們兩個關係甚是親密,幾乎是無話不說的。她家境貧寒,沒有什麼好衣服。我會讓娘親幫我做新衣服時按照妙心的尺寸也給她做幾身新衣服。雖說通靈山上有統一的服飾,平日裏我們六峰弟子都穿一樣的青色衣衫,陸潘也說我穿什麼都好看,但我每次回家還是會帶些新衣服,然後我和妙心下山去玩的時候便可以換上新衣服。妙心其實比我更愛這些新衣服,也是因為有一次和她在街上逛的時候我看她對那些五顏六色的衣裙愛不釋手,於是我才想出讓母親為她做的。
    師父如當初的約定,每年都會帶我去五原郡看望爹爹娘親還有小仲秋。今年小仲秋也已經有八歲了,長得十分可愛,見到我也不顯得生分,拉著我姐姐長姐姐短地叫著,我真恨不得把他帶到通靈山上去。我聽爹爹說那紮蘭公主自從七年前離開突厥就再也沒有回來,現在應該還在中原待著。她哥哥有次派人找到她勸她回來,她竟以死相逼怎麼都不肯回來,他隻得作罷。因為師父交代過我不要跟父親提及在梨花村遇到紮蘭的事,所以我閉口不提。父親又提我和陸潘的婚事,說是我們兩個不小了,可以下山成親了。我跟他說陸潘和我現在都還不想離開通靈山,婚事等過陣子再說,還借口說如果現在就離開通靈山的話,我和陸潘的修行就會前功盡棄。父親和母親拗不過我,不再說什麼。我和師父本來想將阿紫留在爹娘這裏,但阿紫執意要跟著我,哭哭啼啼的,說啥都要跟我走,我們隻好又把她帶回了通靈山。
    通靈山的門內弟子每年要下山曆練一次,像陸潘和妙心都是由師兄們帶著出去曆練的,而我每次都是師父帶著下山去曆練。有一次亦玄師伯就看不下去了,說師父太護著我寵著我了,這樣反而會害了我,師父在他的勸說下終於同意他不再陪我下山曆練,但他要我跟著懷遠一同前去,有懷遠關照他才放心。
    這一日,妙心在我這裏玩。兩人先是跑到峰頂上切磋了下劍術,下了峰進了我臥房,我拿出了娘親給我們倆做的新衣服來試。娘親給我做地是一件綠色衣衫外加一件淡綠色翠水薄煙紗,給妙心的是一件粉色衣衫外加一件淺粉色薄玉紗。那衣衫穿在妙心身上甚是好看,更顯得她婀娜多姿,嬌羞清麗。我不由連連由衷誇讚。她說我穿了新衣也好看,我也絕不當她這是恭維話。姐妹倆臭美一番後,來到院中一邊賞花,一邊研討調香術。妙心將身子靠在圍欄上,看著滿院子的花草突發奇想:“盈月,你說如果拿六虛殿的奇花異草製香,那製出來的香會不會是最驚歎的?”
    “哎呀我的姐姐,你趁早打消了這念頭,你不知道這些花草都是我師父的寶貝啊。”我衝她砸砸嘴,伸手摸了一下玄靈草,這些玄靈草已經熟悉了我的氣味,所以不再隱身。
    “我知道啊。”她將一雙美目湊到我麵前,俏皮地眨眨眼說:“我還知道你是師叔的寶貝,所以我很想看看你若摘了他的花草,他會怎樣罰你。”
    我氣得揚起拳頭,佯裝發怒道:“妙心,你現在怎麼變得和懷遠一樣壞?”
    她咯咯笑著躲開了,嘴裏還不饒人地說著:“你不但有師叔,還有你情哥哥的獨寵,把我妒忌眼紅得,我這心裏別提有多酸了,哪能不變壞啊?”我和陸潘有婚約,這在通靈山已經不是什麼秘密。
    “你還說。”我一陣羞惱,追上前去打她,她笑著一路往前跑去,一邊還學著陸潘的樣子和聲軟語說道:“盈盈,天氣涼了,你穿這麼單薄仔細著涼了,我這身衣裳給你披上吧。”我越氣,她說得越起勁。
    兩人一路嬉笑打鬧著,從前院打鬧到東廂院,正巧師父從東廂院的園子內跨出來,妙心一不留神,與師父撞了個滿懷。師父把她穩住後,她一臉羞怯,向師父施了個禮,怯怯喚道:“六師叔。”
    師父嗯了一聲,看到穿了一身綠衣的我,頓了一下說:“盈盈,為師去你大師伯那裏有事商討,可能要很晚才回來,和阿紫說一聲我不用晚膳。”
    “是,師父。”我畢恭畢敬應道。
    妙心在我這裏用的晚膳,用完晚膳天突然下起了蒙蒙細雨,妙心便賴在我床上不肯走了。她經常會這樣子,我也習以為常了。她總說六虛峰的景色是通靈山最好的,十個三渺峰都比不過。她這話說得有那麼一點誇張,可也不是隨意說的。師父的修為最高,六虛峰裏的一花一草一木皆得益於他的道行修為才長得如此好。
    阿紫給我們洗了一盤子的櫻桃,我和妙心趴在床上一邊吃一邊聊天。到夜深的時候兩人竟還沒有一點睡意,我們甚至還聽到師父回他東廂房的聲音。
    “盈月,你怕你師父嗎?”妙心突然問我。
    “不怕呀,師父對我這麼好,我幹嘛要怕他?你為何這樣問我?難道你怕他?”妙心每次見到我師父的確是有些緊張慌亂的樣子。
    “有一點,六師叔他不苟言笑,我一見到他就有些手足無措。”
    “傻姐姐,”我哈哈笑道:“師父他最隨和了,他隻是不愛說笑罷了。”
    妙心搖搖頭,想了一會兒說:“其實我很想跟他學彈琴,但卻一直不敢開口,還有你怎麼就對琴藝一點興趣都沒有,要不然我也可以跟著你沾沾光啊。”
    “別指望我啊,我一看到那些樂譜我就頭疼。你要想跟他學琴,跟他直說好了,別讓我跟他說啊,省得他罵我。”
    “師叔他還會罵你啊,得了吧,我就從來沒聽見他罵過你。我師父她比師叔可嚴厲多了,經常會訓斥我們呢,還動不動就罰這罰那的,罰跪,罰抄《清心經》,罰掃地,罰倒立。。。這些你都沒有經曆過,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呢。”
    妙心說的這個是事實,我自己也親眼見過亦渺師伯的弟子們受罰,估計也隻有陸潘沒有被罰過。我呢,自從在王府被師父關在訓誡堂十日之後,到現在還沒受過罰。
    “嚴師出高徒嘛,亦渺師伯也是為你們好。”我嘴上這樣說,心裏卻偷偷樂著。
    “她的確是為我們好。”妙心點點頭:“我也知道這是她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好了,不說這個了,我跟你說個秘密啊。”她突然神神秘秘地湊到我耳朵邊。
    “你還能有什麼秘密啊?”看到她神秘兮兮的樣子,我不禁笑道。
    “安妤是我師父和亦玄師叔的女兒。”她壓低了嗓門,在我耳朵邊說完這句話後又躺回到床上,用手撐著腦袋,等著看我臉上的反應。
    “什麼?”我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亦渺師伯和亦玄師伯是夫妻???還有個女兒?”他們兩個怎麼看都不像夫妻啊,平日裏相見都好像不怎麼說話啊,而且一個住三渺峰,一個住五玄峰。安妤是妙心的師姐,不過這個安妤長得倒有幾分像五師伯呢。那也從來沒聽安妤叫過亦渺師伯娘親,更沒聽過她叫五師伯爹爹了。
    “不知道了吧?”妙心有些得意:“這都是好幾百年前的事了,師父和亦玄師叔結了婚,生了安妤,但之後關係就一直不好,相見好像路人一般。”
    “這是為什麼呢?”我很不解,像五師伯那樣風趣灑脫又長得英俊的男人不應該這樣小肚雞腸啊。
    妙心笑而不答,卻問道:“你知道我師父和素馨師叔是什麼關係嗎?”
    見我愣愣地搖頭,她又笑著繼續說道:“告訴你,她們兩個是親姊妹。你知道你師父他和素馨師叔有過過節對嗎?”
    我又木木地點點頭。
    “那你現在明白了嗎?”
    我又一頭霧水地搖搖頭。
    “亦玄師叔和我師父自然也是為了他們兩個的事鬧得不歡而散。”
    “啊?這是哪跟哪啊?我還是有些不明白。”
    妙心用手戳著我的腦袋,然後將手指移到胸前心口處說:“用你的腦和心好好想想,亦玄師叔平日和誰走得最近?他是不是處處都維護你師父?”
    哦?我這才如夢方醒,妙心分析得很有道理,不得不讓我佩服她的洞察力。這幾位師伯裏,來六虛峰最勤快的就數五師伯亦玄了,有事沒事都喜歡找師父喝茶下棋,還總是小古怪小古怪地叫我。其次是素馨師伯,她總是來六虛殿送個香,或是譜了新曲來找師父彈個琴什麼的,看到我也是笑容親切,關愛有加。她總說我是個女孩家,有什麼事情不方便和師父說的便和她說。再下來就是掌門大師伯亦真和亦幻師伯了,他們兩個偶爾也會來六虛殿串個門,來看看師父種的那些奇花異草。說起來那亦渺師伯好像一次也沒來過師父這兒呢,不過她見著師父還是客客氣氣的,對我也沒有端著架子不理不睬。說亦渺和素馨是姐妹,可我覺得一個長得相貌平平,一個卻是美若天仙,這差別也太大了。
    “可是,”我還是有些想不通:“為何安妤管你師父叫師父呢?不是應該叫娘親嗎?”
    “我聽說以前是管我師父和亦玄師叔叫娘親和爹爹的,但自從兩人鬧別扭分開後,安妤便發誓不再叫他們爹娘,除非他們兩個和好。”
    “還真有這種事啊?你是如何得知的呢?”
    “有一次安妤被師父訓哭了,一個人跑到小樹林裏,我跑去找她,本來是想安慰她,卻無意間聽到她和師父的對話。我可不是有意要偷聽啊。”
    我笑道:“不是有意偷聽,是無意偷聽行了吧?”
    “哎呀,你這小壞蛋。”她佯裝發怒:“你現在知道這個秘密了,就得答應我一件事。”
    “啊?是你自己要告訴我的,我又沒求你說。”
    “是啊,”她想了想,故意說:“那好吧,本來我還想跟你說一件關於懷遠的秘密,哎呀,好困啊,睡覺吧。”她說完,將身子躺平,打了個哈欠,準備睡覺。
    “懷遠的秘密?懷遠有什麼秘密啊?”我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算了,人家又不稀罕聽,我就不浪費口舌了。”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就說吧,就算你沒有秘密講給我聽,你要我辦的事,隻要我盈月能辦到的,我一定替你辦。”
    “真的?真是我的好妹妹。”妙心眼睛發亮,轉過身來道:“告訴你安妤喜歡懷遠。”
    “啊?她喜歡懷遠?”我咯咯笑道,感覺這個有些荒唐,雖說懷遠已變成了美少年,但他那桀驁不馴的性格加上又臭又硬的脾氣也會有人喜歡?這是啥品味?
    “安妤她告訴你的?”
    “還用她說啊,每次我們和懷遠一起玩的時候,你就看安妤那眼神,恨不得吃了我們。”
    “有嗎?”我還是不以為然,妙心有時候就會自己瞎琢磨:“不管她了,如果真是這樣也挺好啊,有人喜歡總是好事。那姐姐你呢?有沒有喜歡什麼人?或是以你揣摸人的心思,有沒有人對姐姐有意啊?”我笑著將話題轉到了她身上。
    “我啊?”她又將身體躺直,一雙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望著帷帳的頂端,若有所思地吟道:“清風相伴,明月相照,空有妙心,不敢相望;
    落花飄零水自流,空有夢相隨;
    逶迤百尺樓,愁思幾秋結。”
    “哎呀,我的姐姐,您這是得了相思病啊,快說,這是哪位哥哥啊?”
    妙心害羞地在我鼻夾上輕輕點了一下說:“逗你玩的,不說了,睡覺吧。”
    “哎,你還沒說要盈月辦什麼事呢?”
    她頓了一下說:“算了,不為難你了。快睡吧,時候不早了。”
    她說完替我掖好被角,平身躺好,不再說話。
    我躺在被窩裏,聽著屋外淅瀝瀝的雨聲,妙心的詩還在我腦海回想。妙心她心裏想的人會是誰呢?潘哥哥此時應該正睡得香甜吧。我的大腦有些興奮得睡不著,在床上輾轉反側了會兒突然想到今天晚上怎麼沒有聽到師父的琴聲呢?第二天我才知道原來通靈山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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