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還好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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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澄下了公交,順著公交站牌往前走。走著走著,竟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她抬頭看去,原來是火車上遇到的阿莫,海子和玲子他們。
“你好些了嗎?”阿莫上前幾步到柳清澄身邊關心的問道。
“已經好多了。”柳清澄看了眼離阿莫有幾步遠的海子和玲子。
海子對自己正憨憨的笑著,玲子沒看自己,將臉咧向一邊。
“你們這就準備回去了?”柳清澄看出他們應該是剛從展廳出來,從現在這個地方隱隱能看見前方有一座古建築,柳清澄估摸著展廳應該就在那裏。
“是啊,還是沒見到主人。隻有那裏的幾個負責人而已,這次也隻能采訪他們了。”阿莫還是感到可惜,這次沒見到正主。
“不過,我們也不算白來一趟。起碼,我們知道了這位大師如今是位出家人。”海子在剛才已經走過來了,那邊隻剩下玲子一個人站在車旁。
“出家人?我還以為做佛卡的都是出家人。”柳清澄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不是,聽說他也是剛出家的,具體原因不詳。不過,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不詳,才會更有賣點啊。哈哈……”海子在那裏傻笑著。
阿莫也笑了。
柳清澄也笑著說到:“沒準是愛而不得,一氣之下,了斷紅塵,遁入空門。”
說完他們都笑了。
“你們到底走不走?”玲子終於不耐煩了,衝著海子吼到。
阿莫看了眼柳清澄,什麼也沒再說,隻是揮了揮手。海子倒是說了句:“真有緣,希望下次還能再見麵。”
柳清澄看著他們走了,便轉身準備往前方走去。
隻是,剛轉過身,眼前一抹紅褐色,讓她剛剛平靜下來的心再次泛起漣漪。
柳清澄順著灰黑色的僧鞋,紅褐色的袍角,烈日下的古銅色的手臂,一路往上看去。他的眼仍如深潭一般,寧靜無波。不粗卻極黑的眉毛,高挺的鼻子,不薄不厚的嘴唇正緊緊地抿著。陽光下,他好似正在認真的看著自己。可仔細一看,柳清澄覺得他又不是再看自己。柳清澄看見他左手上拿著一串珠子,拇指和食指正在細細地轉動。
今天還真是個特別的日子。好不容易遇到了期盼已久的人,可他終究還是要離去的,她去找他,卻也是徒勞。就在她心灰意冷,收拾好心情之時,他卻又安安靜靜地站在她麵前。
柳清澄一時也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麼感覺,不過,她卻明白一點。不管如何,她這次是一定不能讓他就這麼走了的。
她遇到他,多不容易啊。
“現在我應該叫你什麼呢?”柳清澄笑著問道。
她見他沒有回答又繼續自顧自的說到:“如果還叫你桑先生是不是感覺有點怪啊。”
桑寄生看了她一眼,說到:“叫什麼都一樣,名稱不過是個代號。隻是,現在我既已出家,你還是叫我桑登吧。”
“桑登?”柳清澄心想你這法名到取得好,竟然沒把姓給取掉。“好,我叫你桑登。”
柳清澄看著他,問道:“你當真出家了?”
“嗯。”桑寄生確實算是出家了,快半年了。他倒是沒從屬任何一派,而是跟著一位德行深厚的喇嘛,拜他為師,跟著他學習。在拜師之前,桑寄生在西藏修複一些寺廟裏的佛像之時,便和他認識了,那時他常常像他請教一些如何修複與保護寺廟裏的物件的技術。
喇嘛也是分為文僧,武僧,和藝僧的。而他現在的師傅對於古廟修複技藝之類的極為在行,當然,桑寄生自是和他如今的師傅說了他出家的目的。倒不是像剛才柳清澄說的那般,他從北京來到這裏後,一路思考,終於想到,也許換個身份,對於推動古文物寺廟的保護進程會更近一步。他師傅—嘉措拉吉,對於他懷著“目的”而來的修行倒也沒反對,隻是他有一個要求,桑登在這三年可以繼續為你的理想謀劃,隻是在這三年裏你也必須受戒。不可以結婚,也不能吃肉、喝酒,和漢地和尚一樣,都要接受戒律。藏地一般居士是受五戒,出家人要接受25條沙彌戒,250條比丘戒。一個真正的修行人,除了接受250條比丘戒以外還有菩薩戒360條,再加上密宗14條戒律都要接受。而且再他決定出家之時,他的師父嘉措拉吉就對他說過,如果你隻在這三年出家,三年後你要還俗的話,你的罪孽是很深的,死了以後也會下十八層地獄,會很可憐。所以,你要想好你是否一定要出家。
桑寄生當時想,三年的時間有些短,可如果他的身份是喇嘛的話,做這些事情會更得心應手。況且他父親如今一人在京,他是不能把這些都不顧的。總之,他是放不下這紅塵俗事的。至於,還俗後的罪孽,他現在也想不了那麼多。
桑寄生看著麵前的姑娘,笑意盈盈的樣子。他的心有些漸漸堅持不住,立馬說到:“我該去做晚課了。”
“等等。”柳清澄一把拉住說完就走的人的僧袍的一角。
““等一下。””
柳清澄見他看著自己的手,也知道自己此刻的確是有些太無禮了。鬆了手後忙說到:
“你幾點做晚課?現在才三點。”
出家人是不能打妄語的。
“七點。”
“你在哪個廟?布達拉宮嗎?”
“嗯,暫且是的。”
“也不遠,時間肯定能趕得及的。”
柳清澄期盼的看著他,又說到:“佛家不常說一個緣字嗎,我覺得我們就很有緣。”
桑登看著她,他覺得她如今實在是不一樣了。一瞬間,他有些迷惑。
柳清澄見他有些疑惑的看著自己,倒也不解釋,她想,她現在當真是瘋了。她好像真的要與菩薩爭一爭他了,如果世間真的有佛,有因果報應的話,她覺得她是會下地獄的。
“桑登,你能陪我去前麵那個蘭澤佛卡藝術展嗎?你肯定是懂佛卡的,你就順帶給我當個導遊好嗎?”
桑登看著麵前的姑娘,她說他倆有緣,可他明明記得她曾經說過她是不信佛的。
也罷,緣分緣分,緣盡了,也就分了,了了。
“好。”
桑登說完便又往回走,想想,他是剛從那裏出來的,其實每次自己辦的佛卡展廳,他都是要來的。隻是,別人不知道罷了。
他到沒想到,剛才竟然聽到柳清澄說自己是“看破紅塵,所以遁入空門的。”
其實,他哪裏看破紅塵。
現在這個時間似乎有些晚了,柳清澄見好多人都從展廳往外走。
也是,四點展廳就閉館了。
“桑登,你知道這個叫蘭澤的大師嗎?”
柳清澄有些跟不上他的步子,她努力跟著她的步伐,此刻問話也是有些氣喘籲籲的。
“咦,大師,你怎麼回來了?”說話的是一個漂亮的姑娘,穿著工作的服裝。她剛才並沒看到大師身後還有人,一時有些著急,她們全都知道,這位做佛卡的大師不想讓外人知道。原因她們是不知道的,不過,她們都猜測著他可能是怕外界的打擾,想潛心做佛卡吧。
桑登看了眼站在他身旁的姑娘笑著說到:“陪一位朋友看看。”
“你先去忙吧,陪她看看我就走了。”
“好。”
柳清澄看見,剛才她走時回頭看了自己一眼。她沒覺得什麼,一邊繼續往前走著,一邊想著他剛才說自己是他的朋友。
“走這邊。”
柳清澄哪裏知道他會突然停下來,一時沒注意竟撞在了他的身上。而且,她的手正抱著他的脖子。他的脖頸滾燙,好像能燒著她的手一般。
一時之間,柳清澄愣住了,隻覺得臉頰非燙。
“走那邊,人少。”桑登也從心悸中回過神來,撥開她抱著自己脖子上的手。忙向前走去。
柳清澄木木地跟在他後麵,一步一步。
“啊?”柳清澄忽然反應過來,她剛才竟然忽略了好重要的一條信息。
“嗯?”桑登未免像剛才那般突然,像前稍微走了一小步,才停下步子問道。
“剛才她說你是大師?你是這裏的大師?”柳清澄激動的問道。
“也不是什麼大師,隻是比較喜歡做佛卡,就多研究了一下它。”
“你叫蘭澤?”
“嗯。”
“你以前有個qq昵稱是不是也叫蘭澤?那個時候,你二十歲,你有沒有和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子聊過天?”
桑登看著麵前的姑娘,難道,難道她就是那個小姑娘?
“你就是那個小女孩?”
桑登記得去年夏天他去那個鎮上的郵局,他本想打聽打聽那個小姑娘的,他曾經給她寄過一張布達拉宮的圖片的。隻是,那晚他並沒有找到,時間久了,好多人都換了。況且當時,他隻是大概知道她的地址。如今找不到人,也很正常。
“你為什麼叫蘭澤?”柳清澄確信他就是十三年前的那個他,那個揣著信仰的年輕人。
“蘭澤多芳草唄。”桑登也想起了那個時候,那個對生活埋怨卻又思考著不符合她年紀的事情的小姑娘。
“去年夏天,你問我我為何也不愛吃香菜和菜花。我現在倒是想起來了。”柳清澄看了眼前麵的小門,心想著原來他是要帶自己走後門啊。
桑登看著她,左手持著的念珠,一顆一顆的揉擦著指腹。
“菜花和香菜是柳心怡愛吃的,那日中午,媽媽讓我去把香菜和菜花洗好,我不想洗,將它們泡在廚房的池子裏。後來,媽媽還是讓我去洗,可是,等我去洗時,我發現香菜葉子和菜花上全是乳白色的小蟲子,連水裏也漂了一層。真的是好惡心啊,後來我就把它們倒了。媽媽回來時,我被狠狠罵了一頓。”柳清澄這次是笑著說的,就在剛才她竟然想起了事情的全過程。
唉,為何去年夏天他問自己時自己就沒想起來了,沒準,若是那個時候她就想起來了,她就……什麼,她也不知道。隻是,覺得如今這樣好奇怪。倒真像秋水說的那般,他還真是個和尚!
“你現在倒想起來了。”桑登笑著說到,又細細的看著他麵前的姑娘。好看自然的雙眉下一雙清澈的眼睛,現在正泛著笑意。
“是啊,現在才想起來。是不是已經晚了?”
柳清澄當真覺得不枉此行,她竟然真的找到他了,還和他見麵了。隻是,他倆原本就是認識的。況且,是早該認識的。
一時間,地崩山搖,天塌地裂,柳清澄內心的震撼無以倫比!隻是不管內心有多麼洶湧澎湃外在裏卻表現得越發淡定,隻是臉上、嘴角、眼睛裏裝不下的笑容提醒著身旁的人,這個姑娘此刻是開心極了的。
多有緣啊。十二歲時那個給她說信仰的人,他叫蘭澤,去年夏天那個修牌匾的匠人,他叫桑寄生,原本都是不會再遇見的人了,可誰能想到,如今就讓她遇到了,而且他們就是同一個人,這也隻能一個緣字可解。那個時候,她好像問過他:我們以後會遇見嗎?
她說的遇見是在現實生活中的見麵,她當時覺得是不可能的。
而他的回答是:有緣就會遇見。
有緣就會遇見?
如今,去不去布達拉宮都行了。反正,她已經見到了他,那個在她小時候給她說信仰的人。
桑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是不是已經晚了?這個,怎麼說呢?
如今他是出家人,她是紅塵中人。
“你不是要去看佛卡嗎?走吧。”
“好。”
桑登站在原地沒動,他讓柳清澄走在自己的前麵。
柳清澄推開了門,裏麵很安靜。不過采光倒是還可以,不顯得昏暗。大些的佛卡有的掛在牆上,有的專門做了立櫃。稍微小些的,便放在了玻璃櫃中,上麵都放置有燈光。倒是顯得這些佛像金光盡顯,顯出幾分璀璨來。柳清澄是不懂這個的,現在她也隻是在胡亂逛著。
跟在他身後的人,倒也不急,步子很是沉穩。
“這麼多,都是你的作品?”
“大部分是的,還有一些同道中人的。”
“哦。”柳清澄走到一尊觀音像前,用色柔和,布局協調,顯得觀音極其慈愛。柳清澄停下了步子,細細端詳。不禁出聲道:“好美啊。”
緊接著又轉身問道:“這個也是你的作品嗎?”
“嗯。”
其實,柳清澄不用問他也知道這就是他的作品。因為,就在佛卡下方的一個小角,她看到了兩個小字:蘭澤。
“桑登,如果真的有佛的話,我覺得菩薩們對我挺照顧的。”
桑登看著她也沒說話,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我心底裏是想如果能遇見他的話該多好,因為我聽別人說他常會和寺廟裏的東西打交道。後來,我真的遇見他了。這次我終於存夠了錢,準備去看看那個給我說過信仰的人所說的地方,我也沒想到,我竟然真的見到他了。而且,他來頭不小,是位大師。”
柳清澄就是想讓他知道,她就是來找他的。
“我佛慈悲,我佛對眾生都是平等的。”桑登自然是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看著她清澈的雙眼,他幾近迷失。他恍然錯過她的眸子,向前幾步走去。
柳清澄又仔細看了眼這尊觀音佛卡像,心裏想著,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我能爭過你嗎?
時間實在過的快,馬上就閉館了。
桑登後來一直與柳清澄保持著五步遠的距離,也沒像她介紹什麼佛卡之類的。他隻是跟著她身後,任她走走停停。
他們出來後,柳清澄仍然走在他前方。
他們往公交站牌方向而去,不知何時,柳清澄發現,桑登走在自己的左手邊,而她在他的右邊,這是馬路上最安全的位置,避過了車輛,也避過了行人。
他們一起在公交站台等著公交車,不過,他仍然與自己保持著距離。
忽然,柳清澄靠近了幾步,說到:“其實不晚,還好遇見你。”
柳清澄說話的聲音不大,她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