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深秋的夜晚總是格外的寒冷，秋風拂過，帶去一地枯葉，樹梢沙沙作響。
    緣境鎮位於皇甫帝國邊境，此鎮由此得名。
    邊境地帶常年戰火紛飛，居住在此的百姓也大多遷移至別的城鎮，隻留下一些至今不願離開的尋常人家在這裏守著家園。
    自從鬼魂索命的傳聞在此地傳開，鎮上很多房屋家舍已是人去樓空，夜半的小鎮安靜有些不太尋常，無人打更，更無人在大街上行走，要是換做在平臨城，大半夜的還是一片燈火通明，熱鬧非凡之象。
    靜得出奇的街上，兩道人影一前一後的走著。
    “主……主上，這街上怎麼沒人啊？屬下怎麼感覺背後陰風陣陣？”屠仲跟在皇甫君弦身後，一雙眼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聲音有那麼一絲絲發顫。
    皇甫君弦再次賞他一個眼刀，他還真沒想明白，這個跟隨自己上陣殺敵的家夥怎麼會怕黑，又怎麼會怕鬼？死在他手上的鬼魂不止那麼幾十條，一到夜裏，居然會怕到這種程度。
    二人隨著長街穩步前行，眼神在一所所房舍掃過，幾乎沒有一處住所有亮光閃爍，不是大門緊閉，就是空無一人。
    “這也……太安靜了吧？”屠仲左右看了看：“這天才沒黑多久，人們就入睡了……？難道？”他表情一驚嚇：“真的……有鬼？”
    皇甫君弦翻手就是一掌，地上刹那間灰塵飛揚，掌力劃過物體，引起一聲聲巨響。這一動作著實將屠仲嚇得不輕。
    “你手上沾染的魂魄還少？這點出息！”皇甫君弦冷聲一出，嚇得屠仲渾身一個冷顫。
    “戰場跟這裏又不一樣……”他心裏暗自抱怨：“戰場上的人又沒有鬼……鬼怎麼神出鬼沒。”
    也不怨他怕黑，在屠仲幼年之時，隻因父母雙亡，孤苦伶仃一個人在漆黑的大街上度過漫漫長夜，每至半夜，總有鄰居家的小孩兒扮鬼恐嚇他，長此以往，在心裏就形成了一道難以抹滅的陰影和創傷，夜半的街道熱鬧還好，一旦清冷無人，陰森靜寂，他自然會有著從心靈深處延伸出來的恐懼，哪怕在戰場多麼輝煌，殺人多麼暢快，也無法彌補心裏的那處陰霾。
    “砰～”腦袋恍惚間撞上一個硬物，屠仲揉著額頭準備破口抱怨，當他抬頭的瞬間發現撞的是什麼的時候頓時啞口無言，一句話卡在喉嚨裏。
    幸好，屠仲心裏慶幸：還好沒罵出口，要不然鐵定玩兒完了！！
    原以為自家主子會回頭給自己一個冷眼，誰知他居然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也沒有回頭。
    “奇跡啊！”屠仲暗暗張大了嘴巴，但是重新再看看皇甫君弦的背影，屠仲才感到了奇怪，他往旁邊一跳，朝著皇甫君弦的視線，嚇得又是失聲一叫。
    正前方，盤腿端坐著一個模糊的人影，低著頭，在這陰氣逼人的夜晚，不禁讓人心驚膽戰，毛骨悚然。
    “你……你他娘的誰啊？”屠仲壯著肚子，朝他一吼：“小爺也是上過戰場的，什麼風雨沒見過，別……別裝鬼嚇人……”
    “咯吱～”那人的腦袋動了一下。
    屠仲雙腿一跳，再次躲到皇甫君弦身後，漆黑月下，天空星光點點，看不清皇甫君弦的臉，他現在怕是想一把抓著屠仲的衣領向著前方的黑影猛的砸去。
    “哈……欠～”那人伸了伸懶腰，撐著地麵起身，揉了揉鼻子，慢悠悠得走到離皇甫君弦十步距離，然後歪著腦袋看著他們。
    屠仲從皇甫君弦身後探出半個身子，借助月光看清此人：“是你？小乞丐。”他伸手指著他，眼裏滿是錯愕。
    正是今日在大道上，被皇甫君弦和屠仲解圍的乞丐。他還是穿著白天時的髒衣，站在十步之遙。
    “嗯……”聽到屠仲問話，他如同孩子般點頭：“大哥哥記性真好～”這次，他的聲音不再沙啞，而是屬於少年的男音，清脆清晰，十分幹淨。
    皇甫君弦平靜的看著他，似有所料：“毒步江湖——千裏客。”
    “千……千裏客？”屠仲驚愕：“主上，他就是毒中聖手，千裏客？”
    沒有聽到答案，倒是那乞丐貌似開心的開口：“能讓大名鼎鼎的沙場戰神，如今的弦王記住名字，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
    “你白天弄的那出鬧劇是故意做給我們看的！”明明是詢問，說得像是篤定了一般。
    “嗯……也不是，”千裏客摸著下巴望天：“我呢，早問弦王威名，一直很仰慕來著，就想著能在去往邊境的路上來個巧遇，沒想著竟被人誣陷偷了錢袋，真是慚愧，沒成想，在王爺麵前丟了麵子，沒在王爺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
    “好啊！原來你故意的，”屠仲上前不步，動了怒：“虧我還幫你說好話來著，欺騙我的感情。”
    千裏客向他眨了眨眼，故作羞狀：“哎呀呀，都說了仰慕你們嘛，要不然我才不在哪裏坐著丟人現眼呢～”屠仲驚起一身雞皮疙瘩，實在是……惡心到他了。
    “目的呢？”皇甫君弦漠然道。
    千裏客：“有人給了重金，想要王爺的命，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嘛！”
    屠仲皺著眉，擋在皇甫君弦麵前：“誰派你來的？”
    皇甫君弦推開他，毫不在意：“你，還不夠格！”
    “這我知道呀！”少年笑得開心：“就算我以命相搏，也斷然不是王爺對手，這一點，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那你還來送死？活膩了？”屠仲插嘴。
    “不是喲，大哥哥，”少年又是天真爛漫樣兒：“有人讓我給王爺送點兒消息。”
    剛才說是來索命，現在又說是來送消息，一時間搞得屠仲雲裏霧裏，瞬間懵了。
    皇甫君弦微微揚眉：“讓你傳遞消息之人本王倒是有點興趣……”話未完，刹那間，一陣陰風劃過，卷起滿天塵土。
    少年雙目閃過殺意，正欲還手，一把血色長槍直指喉嚨。他揚頭，定在原地。
    屠仲一時沒有緩過神兒來，他知道自家主子動作快如閃動，但是這還沒問清楚問題就出手的性格比起從前，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血色槍杆雕刻這一些奇異的符文，如同在鮮血當中洗過般紅得刺眼，槍頭光亮，在夜空中顯得冷得發寒，向他的主人一樣寒得無情無義。
    “你……隻有一次機會，”皇甫君弦手持血槍，氣場淩厲：“本王這煞魘從來不挑食，哪怕你很髒。”
    “知道啊！”少年將手負於背後，五指彎曲成拳：“都說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雖然如此，但是身家性命自然要比身外之物珍貴許多……”
    皇甫君弦收回長槍，在麵前一劃，血色長槍幻化成氣息憑空消失：“繼續！”
    背後的手鬆了鬆，少年臉上依然笑得純淨：“一年前我遭人追殺，奄奄一息時被一個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當時他隻對我說了一句話：你欠我一條命。就這樣，我在接受雇主那可觀的價格後又被那人找上門來讓我給你送個消息，就是這樣。”
    屠仲再次插嘴：“那你還是沒說那人是誰啊！”
    皇甫君弦還是一臉冷漠。
    “不透露雇主的信息是我的原則，我隻負責傳話，傳完之後……”少年嘴角拉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沒有絲毫保留的陰險：“我會再來跟王爺您過幾招，嘿嘿！”
    隨意瞟他一眼：“還是想殺我？完成交易。”
    “沒辦法，”少年無奈攤手：“說了兩遍嘛，拿人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