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
    茶煙氛氳，眾茶客意興正到濃時，卻無一人大聲叫嚷。
    大堂中央最敞亮的位置，一位發須半白的說書先生手撾醒木，慷慨激昂、意氣橫秋地陳說著大俠季承過往的俠行義舉。
    “正在無殤俠女危機間，一股剛猛無匹的拳風掃來，精準無誤地將在場諸惡盡數打倒在地，不曾傷及女俠半毫。季大俠猶閑庭信步般步入匪群，蛇鼠寨惡匪見之聞風喪膽，慌得似老鼠遇到貓，毒蛇見著鷹，東遊西躲、慌不擇路……”說到此處，說書人概是口舌幹渴，暫且稍停，灌了幾嘴茶水潤喉。
    清了清嗓，續著先頭的劇情張口演說。
    “大俠大展神威，匪徒或擒或誅，首惡自戕，蛇鼠寨名號此後不存。此次剿匪便是無殤俠女與季大俠相識的因由，俠女那時適值年少，青春光鮮，季大俠方入武林，氣盛英武，兩個投契論交，惺惺相惜，好不歡喜！”
    樓上靠圍欄的隔間內，無隳等四人圍坐一處，茶點冷落在桌無人理會，聚精會神地傾聽昔年遊俠軼事。
    今日講書者精神足，興頭盛，較平時多說了近半個時辰。
    “季大俠與無殤俠女結伴遊曆，一個是白璧無瑕，一個是君子氣度。有者言：兒女心事誰人曉，君子暗情慕白璧。相處間，季大俠戀心育生，你道是好姻緣壞姻緣？”
    “嘭！”
    氣拍一震。
    “欲問這情緣能不能成，且聽下回分解。”
    無隳微愣，推了推右手邊的莫祇：“小莫，且聽下回分解，他不講完嗎？”
    讓他一推，莫祇由神神在在的狀態中回籠。
    “……你說什麼？”
    無隳重複了問題。
    莫祇攤手道：“這種茶樓裏的說書一般不會一次講完的，但他們的講書都有底本，我們可以再回書坊買故事背景差不太多的話本，下次的書鐵定是沒法聽了。”
    樓上樓下的人從依序給過打賞紛紛散去，茶樓裏的氛圍霎時一清。
    “這位季大俠，說的就是二師兄的義父吧，你們提過他的一些事跡，不想現下在茶館裏，能耳聞他早期的作為。”無隳尚沉浸在故事的情節中，兀自回味。
    乜斜一眼定定坐立桌前的兩人，莫祇小聲對他道：“這故事恐怕勾起兩位師兄的心事了，我看你不像知道其中內情的樣子，回去讀讀話本，或者問他們也行，記得到了飲露齋再問。”
    這話說得幾分耐人尋味，無隳點頭應過。
    藍矣期、季殃默不作聲，靜坐不動，神情若有所思。
    莫祇叫來小二打包了未吃完的糕餅點心。
    “快午時了，咱們找家正經酒樓開夥，剩下的點心回去當作夜宵。”
    留意到了那兩人的失常，無隳在他們眼前搖了搖手掌：“大師兄，二師兄？”
    “……”
    藍矣期心緒中斷，愕然道：“怎麼，書講完了？”
    莫祇晃了晃手上的紙包：“散場了，點心也打好了。”
    “這書……說得不壞。”季殃起身離座：“走吧，結了賬，我們去師兄推崇的那間奉迎樓坐坐。”
    莫祇追在他背後：“那兒的味道確實一流，我和師父去過好幾次呢。”
    午時剛過，恰逢飯點。將才幾人刻意少食點心，空出肚子以享用正餐。
    出了茶館，頂著日頭徑向街心奉迎樓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