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9 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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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韓王一臉不懷好意的笑,謝無極莫名的心中惴惴,“那個,我還小,我需要休息,小丸子我這裏連夜趕製了些,回頭讓林衝抬走,我先睡覺去了。”
說罷,也不管韓王啥反應,打個嗬欠就回了自己屋子蒙頭大睡。
長長墨發隨意散在被間枕上,好看的少年閑眉低垂,一隻手隨意搭在被子外麵,露出的手纖素瑩雅,很有讓人握在手中肆意把玩的衝動。
韓毅進屋就看到如此景象,輕輕坐到床沿邊,溫柔地看著沉睡的少年。
這些日子,把少年累壞了,都沒能好好休息,吳老郎中當時把脈時,說他先天不足,後天虧損,如果不好好將養,隻怕活不到三十,這也是為什麼韓毅一直忍著,不敢輕易與他歡好,生怕他挨不住。
毛豆帶著李程康來了,還帶著李家小妹妹,老太太見小丫頭長得伶俐可愛,與瑛兒也能作個玩伴,於是就留在了身邊,讓喜嬤嬤帶著。
“去燒點水,給爺衝泡茶來。”韓毅對走進來的毛豆說道:“叫廚房的劉嬸子弄桶洗澡水,哦,火別滅,那邊韓王可能也要洗。還有,給他……”指著站在門外的李程康說道:“找兩套衣服給他換換,今天都忙了一天,累了。”
韓王的命令傳達得非常快,剛從前線回來的林衝接到命令就宣布士兵集合,以騎兵加步兵的模式往布防設置處行軍,每人都帶了不定數量的小黑丸,他們知道這玩藝帶在身邊要小心,決對不能見明火。
天就快亮了,看了看營兵,林衝貓下身子,對身邊幾個人說道:“你們幾個一會兒見機行事!”
幾場敗事吃下來,吳王的軍隊士氣大不如前,看那些夜巡的兵丁就知道了。
林衝按照先前的布防計策,結合實際地形,連出奇招。
終於,吳王兵敗如山倒,而此時,京城調動的軍隊也到,摛獲吳王,押解進京。
韓王收到了一封來自京城的信。
“無極!”韓王對麵前坐著正在吃毛豆的少年說道:“京城來了密函,吳王與吳王妃被賜鳩酒,肖家全家被株,肖全禮也被斬立決。”
“找到肖全禮了?”無極最感興趣的,就是肖全禮冒充韓王這件事。
他拍拍手說道:“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什麼?”
“冒充你,肖家沒有什麼好處,因為冒充皇親國戚,是會被株九族的,而且,他折騰的,都是普通人家,象孫家這種權勢家的旁係,隻靠微薄財產度日的人家,就算在定遠城很富裕,但在旁人眼中,卻是窮人。”
謝無極咬著拇指,“除非有什麼事,能讓肖全禮認定這樣做,他能得到什麼好處。”
韓王擰眉,此事他也想不通。
肖全禮被株,雖然皆大歡喜,但韓毅的臉上並沒有多少喜色。
定遠係是附屬於韓王封地的縣城之一,每年以五百邑“孝敬”韓王,韓王不來守城,他真正的封國就會被人鐵騎橫掃。
韓王最後還是站起身,拿出一枚紫玉佩,玉佩瑩潤剔透,上頭刻了一個圖騰,一看就價值不匪,:“你救了本王一命,還救了本國的封地施箕,本王欠你一個人情,如果你將來需要本王,可憑此印信來施箕找本王兌現承諾。”
謝無極擺擺手:“如果我要求回報,老早就開口問你要錢了,當時也沒想到是你,你對定遠的百姓很不錯,是個好藩王,如果可以的話,是否能免定遠的食邑三年?讓這裏休養生息後,一切才好回歸正道。”
韓王點頭,第二日便離去了。
旱災的麵積不斷擴大,許多河流水位下降,露出了幹涸的河床。每日裏為了搶水大打出手的事情,越來越常見。
北麵湧進定遠的災民也更多了,他們沒有生產資料,沒有土地,完全靠乞食為生,每天都有活活被餓死的人抬出城外焚燒。
半月後,韓王命親信送了一萬斤大米到定遠,交付高縣令,大大緩解了定遠的緊張情況。
弘濟寺,每三日施粥一日,由武僧護衛,秩序十分整齊。
天,更熱了,韓宅的兩口井,隻有一口井有水,其餘的水,都在地窖內存放。尹知院有個地窖,韓宅裏知道的人極少。
別說兩個人還悄悄弄個了個簡單的小冰窖。
謝無極在弘濟寺發現了葡萄,問那老和尚要了枝來種,如今的尹知院,葡萄開始出綠,要是頭一年種的話,這時候都可以在葡萄架下乘涼了!
毛豆和李程康兩個小子一起提了桶井水,謝無極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藥倒在桶內,又讓他倆將井水潑在院子裏,以期讓院子涼快些,並且晚間少些蚊蟲。
叭嗒!一條黑乎乎細長的毛毛蟲就從屋簷上掉下,落在腳下,一扭一拱,看起來非常惡心。
旱災的時候,毛毛蟲和蝗災是並行的,一個居於屋簷,一個毀壞田園。
謝無極轉轉眼珠,用了豆莢和幾味藥一起,去熏屋簷,戴了帽巾,又用衣服遮了頭臉,隻聽到噼噼啪啪象下雨一樣,很快地麵就黑的花的,密密麻麻掉了一地。
連謝無極自己都嚇了一跳,感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過很快就掃在一起,一把火燒光了。
忙完又出了一身汗,喝了碗廚娘端來的綠豆粥後,也不敢再有什麼動作。
傍晚,太陽下山,溫度也降低了許多,毛豆和李程康又潑了些水,韓毅回來,就看到院子裏有黑乎乎一塊被火焚燒的痕跡。
再看到謝無極就這麼懶洋洋地睡在涼椅上,心裏一陣柔軟。
打了水輕輕給無極擦手擦臉。
謝無極在這番溫柔對待中醒來,“回來啦?去給奶奶請安了沒?”
“去過了,韓王送來了兩千斤西瓜,一會兒我給弟兄們送點去,給縣令大人也送幾個。”
韓毅輕聲說道:“外麵也不太平,縣令大人這些天也忙壞了,記得咱們院子下頭還有些祛暑氣的藥材,要不我送點綠豆過去?”
謝無極點頭:“綠豆我備了兩千斤,你讓捕役兄弟們扛些到弘濟寺去,他們那邊賑粥時可以放一些,地窖裏的糧食足夠咱們吃到明年,也扛幾百斤去吧,晚上我做點好吃的,你叫兄弟們來尹知院吃飯。”
“好!”
不年不節的,謝無極看了看天,昨天和今天雲層越來越多,看來有下雨的意思了。
叫了五六個捕役一起,把東西扛到弘濟寺,又從弘濟寺帶來了幾個武僧,他們飛快地扛著西瓜和謝無極事先準備好的千斤大米及防暑藥材等上了山。
“謝家弟弟,打擾了!”滿頭大汗的捕役們走進尹知院,早有毛豆和李程康備下了幹淨的麵桶和手巾給他們擦汗。
“哎呀!真是舒坦!”
端出來的酒,是開小食鋪子後跟街上相熟的酒肆裏買來的,也是上好的酒,估計這些兄弟因旱災家裏也許久不曾有什麼好的。
“晚上以涼菜為主,熱菜為輔,雞肉管夠哈!”雞斬件蘸醬油吃,這醬油是謝無極自己加工過的,他嚐試著自己釀醬油,還跟弘濟寺租了清水河前的一片土地,準備用古法釀成三伏醬油。
今年這才第一伏。
白切雞,還有地窖的鹹鴨燜豆腐,醬牛肉,涼拌豬耳等等。
最重要的,是一大盆鹽水毛豆,這個下酒特別合適。
“今年旱情很厲害,韓王那裏也收成不好,但還是想著定遠的百姓和咱們,就衝這個,我們也得好好保一方平安才是。”
韓毅舉著杯說道:“哥哥們每天頂著烈日奔得汗淋如雨,其實縣令大人都知曉,挨過這一年,日子好過了,咱們也就有盼頭了。”
說到這兒,一個三十五六歲圓臉的捕役說道:“韓兄弟,此話雖說不假,可災民你轟不走,也不能打死他們,留在城裏,餓極的時候,誰不偷不搶?我姐姐那日在家蒸了一鍋米飯,就這麼一轉身工夫,連鍋帶米飯都不見了!”
另一個方臉的捕役放下筷子說道:“三哥說得是,那日回我家,娘說鍋裏給我留了兩隻大饅頭,結果什麼都沒有,鍋蓋倒還原樣蓋著。”
“縣令沒有就此說過什麼?”在謝無極看來,這些災民無非就是想活下去,偷東西吃那是餓極的一種表現,他完全能理解。
“縣令大人也正在發愁,原想著縣城外有許多荒地,開了荒種地,但種子呢?庫存種子縣裏頭平時也不會存多少,百姓自家是會留種,但也不會留多少呀!”一個年輕的壯漢對謝無極說道:“沒種子,就算開了荒也不好使。”
謝無極點頭,種子問題是農耕大事。
“這個我來想法子,現在先別管外頭,大家吃飽喝足要緊。”謝無極舉杯笑道:“小弟先陪諸位哥哥們喝一杯,廚下還有小菜,我去端來。”
眾人連說有菜,謝無極還是進廚房做了尖椒炒豆腐幹還有紅燒素牛肉等菜端出來下酒。
吃飽喝足,眾人離去,韓毅梳洗了下,要送西瓜到縣令家中去,謝無極想了想說道:“我同你一塊兒去。”
大熱天,能見到大西瓜,簡直能感動得熱淚盈眶,又聽說是韓王送來,甜不甜的,總有個名頭。
“勞謝公子相送,高某愧不敢當。”縣令一見謝無極就恭謹行禮。
謝無極回禮道:“縣令無需多禮。”每次你都跟我掉書袋,真心累啊!
“最近案子是不是積累很厲害?”一眼就看出高縣令沒能休息,十分憔悴的樣子。
高縣令扭頭叫人上了茶水後才說道:“鄰縣的縣令被殺,吳王雖然伏誅,但是還是有他的舊部不那麼安份,撒播陛下無德的謠言。”
謝無極搖頭:“皇帝能啟用範睿這樣的人當丞相,足見他目光長遠,削藩是必然的事情,吳王算是削藩路上的第一塊試劍石。”
他是支持範丞相的改革措施的,也敬佩目光長遠的皇帝。
縣令又說道:“官糧也有限,坐吃山空不是個事。”
這麼說,是糧食緊張了?
“官糧沒了?不可能吧?每年不是都有大批糧草上繳?地方返三成作存糧,那些米商呢?惜售?”
謝無極最恨的就是奸商,但奸商無處不在,每個朝代,不管太平還是動亂,總是有攪混池水的人。
高縣令點頭:“話雖如此,但保管不善,有多半已經黴爛變黑了。”
發黑的陳米讓人家怎麼吃?
倒是沒想到事情到這一地步,謝無極也有點所料未及,隻是防著米商捂糧抬價,倒是沒防著官府本身出事。
縣令幽幽補了一句:“最多再撐到月旬,就無糧可賑了。”
“那州糧倉也沒有嗎?”謝無極知道縣糧有縣倉,州糧有州倉。
高縣令垂頭喪氣地答道:“那邊,還得管其他縣,京都籌糧至少要兩個月,依本縣看,災民活不下去,隻怕會生出更大的事。”
這更大的事情,當然就是指為了活命而殺人放火造反起義,屆時,就不是小小的捕快衙役們能夠管得了的。
“這個時候,先寫信給你上峰,要糧要錢。”謝無極說道:“不用擔心上頭擼你的官帽,你的背後有韓王頂著呢!”
咕咚——縣令咽了咽口水,顫聲道:“萬一,萬一上鋒不答應,可怎生是好?如今大旱波及的,是整個北部,唉!”
謝無極勾勾嘴,綻開一個微笑,不知道為什麼,高縣令覺得這笑容看得心底都直發冷,隻聽謝無極緩緩說道:“那我就包個車隊,把災民源源不絕送到那州城根去,要死,也都死他的眼皮底下!”
縣令一口茶水噴出,心道謝公子,你可真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