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和葉偉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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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如期而至,如果不是這次訂好了杭州和廈門,倒是應該去看看湖北荊州和湖南的汨羅江。由於我“身無分文”,這次旅行都是葉偉說了算。我們早早訂了兩個下鋪,路上從不缺少無聊,這期間還有一個小插曲。
下午出發的火車,大約是傍晚,天色暗了下來,我和葉偉已經小睡了一會,車子停在一個車站,有人下車,有人上車。我拿了兩桶泡麵去車廂尾部取些熱水。回來的時候看見兩三個人圍著我們的床鋪,還有一個是身穿列車員製服的工作人員。見我過來,圍著葉偉的兩個人向我圍了過來,這時我才看到原本是我的床鋪上躺著一個老人。
兩個男人操著一口不太規範的普通話向我描述這件事,老太太病了,要去杭州,走得急,買不到下麵的床,此時列車員和我說希望讓一個下鋪給她,差價可以補給我。
我看著葉偉,他歪著頭若無其事的微聳了一下肩膀,我隻好說好吧,但是要在這個上鋪,我指了指葉偉上麵的床鋪說。
我拒絕了這家人補給我的差價,在他們的一再感謝下終歸平靜,清楚地記得這家人最後感謝列車員的時候,列車員說:“別謝我,要謝就謝這個後生吧!”
說實話,我有些不太情願,畢竟當初這兩個下鋪是排了很久的隊,多花了十塊錢買的,差價本來沒幾塊錢,隻是下鋪方便。我鑽入葉偉上鋪的時候,我就開始後悔,上鋪空間狹小,都無法坐起來,就像一口有天窗的棺材。但是我做了正確的事,沒什麼高尚的,因為我還是不喜歡上鋪。
葉偉敲了敲我的床鋪說,悶就下來坐會。咱們又不是全軍覆沒。我喜歡坐火車,火車代表著有序和平穩。我和葉偉並列坐在下鋪吃著泡麵。
剛剛陪著這位老人的是她的兩個兒子,一個瘦高穿著紅衣服,顯得本就偏黑的皮膚更加黝黑,另一個是灰衣服的稍矮一些,感覺應該是在室內工作,皮膚白一些。紅衣男在老人上鋪,他探出頭朝著坐在下麵的我們說:那個小兄弟,謝謝你們了。
葉偉說:“沒事的”
我說:“小偉子,又不是你做了奉獻,你在這搶答什麼?”
葉偉說:“我沒奉獻?是誰現在收留你在這個床鋪上坐著吃麵?是誰給你保留了最後的陣地?”
我趴在他耳邊小聲說:“操你大爺的。”
上麵的紅衣男說:“你們兄弟倆感情真好。”
我笑了笑,偷偷用腳碰了碰葉偉的腳,葉偉看了我一眼說:“我表弟可聽我的話了,”然後摟著我的肩鉗著我狠狠的說:“是不是啊?”我隻好說是,因為我怕葉偉又抽風的向陌生人公布我們的戀情,他知道我很在意這些,所以也很配合我。
天黑了,走廊的燈熄了,窗外燈火如流星般劃過,仿佛整個世界都向後麵退去,我不動,車不動,世界在動,突然找到了坐地日行八百裏的感覺。我們緊挨著坐在靜謐幽暗的床鋪上,我挽著他的手臂一起看窗外。
醉星空春風與夜,
挽斯人拂曉無晴。
天總會亮,拂曉總會來臨。蒙蒙中我醒了,我發現我睡在它的肩膀上,忘記回到上鋪睡覺,昨晚直接靠著他睡著了,他倚著窗,歪著身子,我醒了,他也跟著醒了。我小聲問他怎麼不叫我。他說摟著我睡很舒服,我笑了笑爬回上鋪睡覺。他噓聲對我說,叫我在下鋪睡,他到上鋪。我說上鋪也挺好的,我比你瘦睡著正好。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聲說:“媽的,小爺以前身材也是一流的!”
在車上接到了馬洋的短信,他找到工作了。是一家策劃公司,主要做地產項目,待遇也不錯,就是周邊住房太貴了,沒辦法隻能找外環的,甚至更遠的。不過每天上下班就要三個多小時。我回複到:很辛苦,要保重自己。
在上鋪又補了一覺,火車在安徽的一個車站停靠許久,依舊是有人上車,有人下車,聲音逐漸嘈雜。
“小哥哥,能麻煩你幫我把行李放上麵麼?輪子壞了一個拽一路,實在沒力氣了。”
隱約聽見葉偉的聲音說了一句行。我睜開眼睛看到葉偉背對著我,脫了鞋子踩著兩個下鋪的床角,用力一舉,將行李箱放置在行李架上,葉偉穿著短袖,漏出孔武有力的手臂和因為上舉的姿勢而漏出的黑色內褲邊,想必在過道的女生從側麵也可以依稀的看到葉偉有些發福的小肚子。
我下床,睡眼朦朧的對葉偉說我去洗把臉。當我洗漱回來的時候,那個女生正坐在葉偉的床邊和他聊著天,一個本是我的位置,腦海中浮現了一個成語“鳩占鵲巢”,我在葉偉麵前翻弄零食袋子,找到兩盒泡麵,我說:“我去泡麵,你去不去洗洗臉?”
“我洗過了,”葉偉接著說“這是葛瑩”,我這才仔細看了看她,小巧的五官直接梳著一個利落的馬尾辮,也許是行李箱沉重臉頰處有些汗水,蘸濕了鬢角的一綹頭發,臉色也顯得紅暈,細看之下麵部還有一些淺淺的雀斑。
“你好”葛瑩向我爽朗的打了一聲招呼。
“你好,”我有些拘謹的回答。然後轉身去接熱水泡麵。身後傳來葉偉的解釋“他就這樣臉皮薄,害羞”
不巧的是泡麵的湯料已經倒在盒子裏才發現熱水沒有了,問了一下列車員現在正在加水,還要一會才好。回到臥鋪的位置,發現照顧老太太的灰衣服男人在餐車裏取了好幾盒早餐,並遞給葉偉兩盒,見我回來,灰衣男子說:“昨晚就沒熱水了,早上吃點這個早餐吧,泡麵對身體不好。”正說著紅衣男子背著老太太回來了,灰衣男子遞給他兩份早餐,紅衣男子說:“火車上吃的貴,咱們不是帶餅了麼”,灰衣男子沒有解釋太多隻說:“你吃飯,我吃餅”。
葛瑩從背包裏拿出了一些燒麥和蛋糕,分給大家:“每次出門家裏都給我拿好多吃的,這麼遠的路也吃不掉,背著也沉,大家都嚐嚐,自己家做的。”
葉偉不客氣的拿著一個燒麥吃了起來,我心想這個沒出息的,不怕別人投了迷藥像孫二娘一樣把你剁了包成餃子。葉偉咬了一口又遞給我一個燒麥說:“你快嚐嚐,香菇餡的。”
吃人嘴短,這話是真的,我坐在葉偉床邊靠著過道,葛瑩坐在中間,葉偉靠窗,不一會葉偉起身“你坐裏麵吧,有桌子,我和他一起看電視劇”葉偉指了指我對葛瑩說。他掏出平板電腦和我一起看武俠片,為了不打擾別人,他插上了耳機,並習慣性的塞到我的耳朵裏一支。
葛瑩側著臉看我們說:“這麼老的古裝片啊。”葉偉笑著說:“我老弟喜歡看”。我說:“好像我逼你非看不可一樣。”
葛瑩在一邊靦腆的笑著,“你們兄弟兩個感情真好啊。我要是有這麼一個哥哥就好了。”
我說:“等你有了,他一天欺負你八百遍你就再也不想要了。”
葉偉不屑的反駁“行,以後加倍欺負你,反正壞人已經當了,也不能白當。”說完一手摟過我的肩膀,一手托著平板一起看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葛瑩對我們說:“你們坐裏麵看,有桌子省的手酸,我上去睡一會。”說完三步兩步爬到最頂層。我心想這樣小巧的女生竟然像一隻猴子一樣靈便。
還沒等到杭州,我們的手機都因為沒電自動關機了。因為不是私密空間,聊天也不能說些出格的話題,不隻是我們,這個圈子所有的人都清楚的知道,這世上的人對自己不理解的事情都抱有懷疑態度甚至是敵意。而對這種敵意的恐懼自打進入這個圈子以來,始終籠罩著我。
葉偉翻看了兩遍雜誌,還是靜不下心,即便是快要到目的地的時候還在埋怨的說早知道坐飛機去了,非要坐火車。直到看我不再理他,他才假裝睡覺打發時間。
隨著一聲火車的轟鳴,終於在煎熬中抵達了杭州。
到達賓館後,我們倒頭就睡,雖然在車上總是睡覺,卻總覺得疲累,睡不過癮。再次醒來已經是黃昏,葉偉叫我起來吃些晚餐,順便出去溜達溜達。窗外的城市滿是霓虹,和彬哥報了聲平安,小仙又要寄宿在他家幾天。張也雖然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行程,因為我們沒去打擾楊洋,他也沒有主動讓楊洋做東。葉偉的意思是兩個人的旅行,不懼路走的對錯,到哪裏都好。
我們吃了一些水餃後朝著西湖走去,走了近一個小時恍惚中有些暗淡的前方應該就是西湖了,晚上隻能瞧見路燈下基礎倒影和遠處斑駁的光點,看不到寬廣的湖麵。時間在聊天中悄然而過,有葉偉在,心裏踏實很多。夜深了才回到賓館,洗漱後直接睡下。
大清早我們吃過早餐,收拾好背包直接直奔西湖,從最近的一點繞著走,廣闊的湖麵,薄霧氤氳,一路下來西湖十景盡收眼底,不過相對西湖十景,我更喜歡岸邊婆娑的柳樹,垂在湖麵,猶如西子梳篦青絲。
登上蘇堤,感覺像是踏著文物行走,蘇堤將這處自然美景注入了靈魂。遠處像是有人和我們揮手,假日人多,我四處看了看沒有應答,走進了才發現是同車相識的葛瑩。
她挽著男友的手臂一起逛西湖,寒暄幾句後一起徒步走蘇堤。葉偉買了小吃,沒什麼特色,隻是尋常的香腸。隻是我看見那個男生拉著葛瑩的手,有些小小的羨慕。
葉偉摟著我的肩膀說一起去博物館看看,裏麵還有蘇軾的字畫,全程我和葛瑩兩人沒有交流,倒是葉偉和他們聊得蠻歡。不過從葛瑩的目光中我似乎感覺到她隱約的知道了葉偉和我的關係。不過她沒有說出來,也沒有露出鄙夷的目光。
我們定好的行程是在天黑前到達廈門,因此沒有過多的停留,午時剛過趕車匆匆。火車馳騁在廣袤的大地,偶爾穿過幾條隧道,耳鳴不已。夜色未至,火燒雲嵌在遠處,我們的影子狹長。
我第一次聞到了海的味道。鹹腥,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其實不止是這對大海的第一印象,我對大學、對這個時代都有一些失望。我以為我一直生活在書香寧靜的大學和友愛無憂的時代,可每件事都讓我不得不在自我的憧憬中醒來。我的大學充滿激進和商臭。我生活的時代更是充滿欺詐。
我承認凡事都有好的一麵。葉偉說我們的時代不好不壞,沒有我看到的那麼糟糕,也沒有別人描述的那麼美好。不過我們一直在往好的方向去奮鬥。這點我同意。
夜間我們住在一家小客棧,以花貓和花藝為主題,看到院落中慵懶的花貓我有些懷念小仙。
一處靜謐
一杯淡酒
一對愛人
一隻花狸
客棧數百步就到了海邊,粼粼海麵,等待明日的海島。
早上的第一縷陽光灑在我的臉上,旁邊是葉偉,我最熟悉的臉龐,如果此時有黃小仙在我身邊讓我擼一把,那麼今天真是一個完美的開端。庭院裏花貓也在吃早餐,我與葉偉匆匆吃過就到了鼓浪嶼,小街長巷,碧海藍天,我看著很多情侶在拍婚紗照。我和葉偉討論過,如果是我們結婚肯定是都穿西服的,儀式是必須的,可以沒有宴席,可以沒有賓客,當然這是後話。
我理想中的小島本應該是夾岸數百步,豁然開朗,不過越是接近晌午人也越多。我們隻好挑一處海灘靜靜地望著遠方,大海是最能包容的,甚至包容了所有大陸和島嶼。我光著腳在岸邊走走,偷偷嚐了一口海水,鹹還有些腥。南方的水果很多,種類豐富,在水果攤前麵試吃了一遍,最後鎖定了番石榴比較對胃口。也打算回城順帶一些給張也和彬哥嚐嚐。
吃過晚飯,葉偉帶著我在海邊散步,濱海的沙灘柔軟,海風清涼,葉偉拉起我的手,從褲兜裏掏出一枚戒指戴在我的無名指上,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我感到驚喜並意外。
我說“這是幹什麼?”
“和你私定終身。”葉偉略作調皮的說。
我笑著說“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情調。”
“不喜歡?”葉偉假意過來奪。
“喜歡。”我把手背在身後。“你什麼時候準備的,我一點都不知道。”
正鬧著,葉偉手機進了一通電話,才說兩句,眉宇緊鎖,我心裏一沉,隱約覺得不好,葉偉掛斷電話說:“老婆,我明天就得回去了,奶奶快不行了。”我心裏一驚,見他眼神閃爍,我拉著他的手說:“明早我們一起回去吧。”
抵達,已經是中午,匆匆趕去醫院,還是晚了一步,白色床單遮蓋的奶奶的樣子,葉偉沒有打開看,隻是蹲坐在床頭自顧自的哭了起來,我沒想過要怎樣出現在他的家人麵前,或是怎麼麵對這樣的氣氛,所以隻是送他到醫院的樓下,然後他叫我先回去等他,過了半晌,我給他打電話,電話裏的他聲音憔悴,也許昨晚就沒有睡好,也許帶有太多的內疚,他告訴了我奶奶離開的消息,我心裏也湧起強烈的內疚,若不是我想去那麼遠的地方,葉偉也不會連最後一麵也沒有見到,是我剝奪了他的這個機會,且明知在他奶奶身體不好的情況下依舊做出的決定。我自責自己太過於自私。
我把我的心情和遭遇告訴馬洋,馬洋說我太矯情,每個人都自私,馬洋說看到我比他白還曾嫉妒過我,馬洋在安慰人這方麵還是很擅長,苦口婆心的安慰了我好一陣子,我突然想到問他現在情況怎樣,他回答:工作還算順心,除了上班下班麻煩之外一切還好,情感要等工作穩定後在說。
馬洋不像我,對待感情來者不拒,且認真對待,即便被虐的體無完膚,但隻要墜入愛河馬上就會滿血複活。這和我不一樣,如果遭受感情的失敗需要很久才能恢複滿血的狀態,為此我總是笑他風騷,後來覺得,這是天生的豁達。
經過他一番開導,心裏不再那麼壓抑,給彬哥和張也打電話說了情況,張也說那就出來聚聚吧,四個人也是好久沒在一起聊天了。我問不應該是五個人麼?
張也苦笑道,此一時彼一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