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淵萬萬沒想到，兩天之後，葉揚居然來鍾離府找他了。
    當他看見葉揚那張傲氣且不可一世的臉的時候，心中竟浮起一絲感動。
    “愣著幹什麼，不歡迎我？”葉揚沒好氣道。
    “請…請進……”鍾離淵不知道該說什麼，葉揚來了對他來說是一個希望。
    “我去找了一下姐姐的遺物，她留下了兩封信，一封給我的，還有一封是給段子奚的。”
    “難道葉姑娘她……”
    “嗯，姐姐已經料到這件事了。”葉揚說，“這需要你去引星山采一株羅玄草，回來將草藥磨碎給他喂下，然後你與段子奚二人要一人滴一滴血給‘忘情’。但引星山十分凶險，一不小心你便會中瘴氣或者被毒草割破皮膚中毒而亡。如果你執意要去，就要萬分小心。”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該說的我都說了。反正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和段子奚之後會怎樣還是看造化。”葉揚雙手抱臂，表情雖然還是那種不可一世的高傲，眼睛裏卻終究漾起了波瀾。
    “真的……謝謝。”鍾離淵不善言辭，此時他的“謝謝”二字以及深深彎下的腰已經表達了他最大的感激。
    “走了，自己多保重。不然段子奚恢複了看見你這麼頹廢也不會高興的。”葉揚擺擺手，走的時候不帶走一片雲彩。
    鍾離淵望著葉揚離去的背影，心中的信念更加堅定了。
    這幾日，鍾離淵都未曾去找過段久沉，他也終於得了幾日清淨，將自己關在止水殿內，隻許一個下人進來送飯，就像與世隔絕了一樣。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裏，段久沉終於還是打算出止水殿轉轉，散散心。
    他如同以往一般，去漠白殿靜心練字。即使忘記了所有感情，他也不會忘記漠白殿。
    卻在去漠白殿的路上，看見了一襲白衣銀紋的鍾離淵。
    段久沉微微側頭，瞥了一眼在路邊向他行禮的鍾離淵，隨即正視前方，不再回顧。
    鍾離淵卻一直望著他，直到他消失在漠白殿內，也依舊不肯移開視線。
    鍾離淵知道段久沉終究會來這裏，所以他便在這裏等候，隻為看他最後一眼。
    他的眸子裏隻裝著段久沉一個人，也隻裝得下他一人。
    一片樹葉飄落在鍾離淵眼前，恍惚間他仿佛又看見了十年前的自己——
    “你怎麼總是不說話啊？”小男孩的聲音在寂靜的漠白殿內顯得格外響亮。
    “我……沒有。”鍾離淵尚且稚嫩青澀，雖然從小習武，卻依舊改變不了他內向的性格。
    “你說大聲點？我沒聽清。”段久沉坐在樹上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我沒有。”鍾離淵又說了一遍。
    “什麼？我還是沒聽清。”段久沉將手貼在耳邊，仿佛真的沒聽清。
    “我沒有！”鍾離淵提高了一些聲音，他心想這人不會是個聾子吧。
    “再大點聲！你沒吃飯嗎？要不要我分給你一點？”段久沉不依不饒。
    “我沒有！！！”鍾離淵喊了出來，小臉憋得通紅，一直紅到了耳朵根。
    “嗯，真吵。”段久沉點點頭，“小喇叭。”
    鍾離淵一臉震驚地抬頭，不是你讓我喊的嗎？
    段久沉看著他疑惑的表情，笑著說：“對我有什麼不滿你說出來啊。”
    鍾離淵搖搖頭，道：“沒有不滿。”
    “那你幹嘛看著我？”
    “你……好看。”鍾離淵隻是想隨便編個理由，沒想到竟下意識說出了這種話。
    誰知道反而是段久沉愣住了。
    他誇他……好看？
    “你是認真的嗎？”段久沉瞪大了眼睛問道。
    鍾離淵不回話了，隻是紅著臉將頭扭向一邊。
    “你你你，害羞什麼，你又沒說錯，本殿確實好看啊。”段久沉理直氣壯地插著腰，“本殿的母妃美若天仙，本殿能不好看嗎？”
    “我沒見過馥妃娘娘……”鍾離淵低著頭。他雖沒親眼見過傳說中的馥妃，卻也聽說過她的美貌。可惜這位世間難得一見的美人，卻在這冷清的王宮之中香消玉殞。若她知道自己會是這樣的結局，當初會不會根本就不可能選擇入宮？
    “也罷。”段久沉擺擺手，很明顯，他不想再提起這件傷心事。
    “小廢物，你吹個曲子我聽聽？”段久沉的神情又活潑起來。
    “你……你休要胡說！誰是小廢物？”
    “那你吹個曲子呀！”
    “吹就吹！”
    “嘖，真難聽。”
    “我好歹吹出來！不許喊我小廢物……”
    那時……真是美好呀。
    不知不覺中，鍾離淵已經在漠白殿外站了小半天，段久沉也終於緩步而出。
    “你怎麼還在這？”段久沉皺了眉。
    鍾離淵低頭不語。
    段久沉在他身邊停下了腳步，道：“不知為何，本殿看你一眼，心中便會疼痛一分。所以本殿不想再看見你。從今往後，你我之間，便如參商，永不相見。”
    鍾離淵瞳孔放大了些許，低著頭默默道：“你如今這般，葉姑娘知道會是怎樣呢……”
    “葉……”段久沉驚詫地望著他，“師……父？”
    “難道這世間，除了葉姑娘，當真沒有能進入你心中的人了麼？”鍾離淵抬頭問道，依舊是麵色如水，眼中包含的悲戚又怎是如今的段久沉能看懂的？
    “有……”段久沉脫口而出。
    “是誰？”
    是啊，是誰？
    段久沉竟答不上來。他心中隻有個模糊的影子，卻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臉。
    一襲白衣的……難道不是師父嗎？
    “究竟是誰？”段久沉喃喃自語，頭劇烈地疼痛起來。
    “子奚！”鍾離淵見情況不對，連忙過去扶住他。
    “啊！啊啊啊！！”段久沉抱著頭倒在了鍾離淵的懷裏，在意識模糊之前，段久沉隻覺得聞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味道，非常……溫暖。
    “子奚！子奚！”
    他腦海裏最後回蕩著的是這一聲聲似曾相識的呼喊。

    作者閑話：

    最近重感冒。。。更新可能會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