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濃烈的情緒落在蘇辰眼中，猛然讓他想起之前淩羽的反應來，原來照片裏的那個人一直都是淩默打不開的心結。
    拉不下臉去緩和氣氛，卻又被對方那股來勢洶洶的氣勢不斷壓迫著，他隻能硬著頭皮解釋道：“小雨點很生氣，我在你麵前提起了他媽媽。”
    空氣裏帶著一絲蠢蠢不安的緊張和箭弩拔張的躁動，搞不懂為什麼又陷入了這種讓人煩得要命的話題中，就仿佛是一個無限循環的死局。
    “小羽？他怎麼會？”淩默的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那孩子明明就比任何人都要忌諱提起他媽媽。
    “所以你有考慮過他的心情麼？”蘇辰質問。
    “……”淩默呼吸一緊，全身的肌肉都變得僵硬無比。
    “你還不明白麼？他這麼逞強隻是因為怕你難過。”對方這種無動於衷的態度令蘇辰有些火大。
    心一驚，“撲通”一聲，瞬間沉入大海，冷得透徹寒骨。
    “他明明還隻是個孩子，卻要因為你而承受那些痛苦。”蘇辰的話不斷撕扯著他的傷口，傷痕裂開，一道一道，遍體鱗傷，麵目全非。
    “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心頭仿佛冒出了一簇火苗，不斷燃燒著整個身體。
    “你到底還要逃避多久，你覺得這樣對那個孩子公平？”不知自己為何會那麼在意，還是因為有過同樣的經曆？
    “你給我出去！”怒火完全撕扯著理智，那一刻好像什麼都聽不進去，失控的情緒甚至連自己都覺得很陌生。
    蘇辰對他的話視若無睹，繼續斥責道：“他都已經失去了媽媽，難道你還要毀了他的童年……”
    “出去！”淩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一路拉到了玄關。。
    “喂，你幹嘛？”蘇辰趔趄了幾步，吃痛地問。
    淩默迅速把蘇辰推出了門外，隻說了一個“滾”字，然後毫不留情地關上了門。房間裏，淩羽還在熟睡，不知是做了什麼夢，輕輕皺起了小眉頭。
    躁動的空氣終於逐漸冷卻下來，身體的怒火也在慢慢平熄，轉而變成了一股無可救藥的頹廢。他仰頭靠在牆角，似乎很久都沒想起以前的那些往事了，不知不覺小羽的媽媽也走了快二年了，當年的那場事故依舊清晰無比，就仿佛發生在昨日一般。那時自己究竟是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情，想要放棄一切甚至包括小羽？想到這裏就感覺心口隱隱作痛，無法原諒自己，因為始終都在回避這個問題，所以一直以來其實最受傷的還是小羽吧。
    蘇辰整個人都還有點懵，就被吃了個閉門羹。
    ——這男人是不是有病啊！明明最該氣憤的是自己才對吧！
    他怒氣衝衝地走出樓道，出來後才發現自己還穿著對方的睡衣，眼下這情況再想上去換衣服是不可能了，也隻能硬著頭皮離開了小區。他板著一張臉，疾步走在喧嘩的大街上，冷酷的表情搭配著隨性的睡衣，這畫風看上去著實詭異。
    一路忍受著各種目光的洗禮，再加之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被人給轟出來，心裏更添堵。走了許久，嗓子都要噴火了，總算找到了自己的跑車，剛要打開車門，結果發現車鑰匙還在那男人家裏，真是要命，最後他隻能隨便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回去，因為身上沒有錢，還是讓門衛墊付的，這場遭遇也真是讓自己丟盡了臉。
    不過經曆了這場風波後，他也終於想明白了一些事。
    窗外，太陽慢慢落下了地平線，一天又很快地過去了。大地挽留不住黃昏的悲劇，每天都在上演，就像自己挽留不住寧夏一樣。
    和寧夏在一起的每個時光，蘇辰全部都認真回憶了一遍，到最後記憶變得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透明。也許揚帆說得對，這世上確實沒有誰是永遠欠自己的，也沒有誰能一直陪著自己去承受那些痛苦，所以即使現在還不能完全做到，但是總有一天自己會消化掉所有懦弱的情緒，因為無論如何他都想讓自己重新站起來。
    他給寧夏打了一通電話，最近他們之間甚至都沒好好說過一次話。
    電話通了，蘇辰用力調整了一下呼吸說：“寧夏，是我。”
    “……蘇辰？”愣了半秒，那頭的人才反應過來，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驚訝。
    聽到對方的聲音，心尖還是忍不住顫動了一下，他盡量語氣平靜地問：“最近還好麼？”這並不是一句簡單的寒暄，而是蘇辰確實想知道他的近況。
    “恩，挺好的。”寧夏淡淡地笑了，似乎覺得蘇辰能打電話過來已經很欣慰了。
    可是他說謊了，蘇辰明顯能聽出他聲音裏的疲憊和倦怠，他明白對方隻是不想讓自己擔心。都已經到這種程度了，他對自己還是一如既然的溫柔，就是這股溫柔才令人無比眷戀啊。蘇辰沒有拆穿他，就讓這個謊言一直延續下去，就讓寧夏還以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因為隻有這樣才不會造成對方的負擔。
    “好好照顧自己，工作……別太累了。”蘇辰絮絮叨叨地吩咐著。
    “說這話，還真是不太像你。”寧夏溺寵地歎了口氣。
    “沒什麼，就是有點不放心你。”蘇辰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很後悔，當初在一起時沒能對你更好一點。
    “你怎麼了？”寧夏是個心細的人，他似乎聽出了一些端倪，有些不確定地問。
    “我們還是朋友吧。”蘇辰答非所問地說，他說得格外認真，對寧夏，同樣也對自己。
    ——因為從此我不會再讓你為難了。
    “……”寧夏的心頭突然湧上來很多情緒，這樣的蘇辰完全令他捉摸不透，就好像心裏缺了一角，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似得。
    “那你先忙吧。”聽不到那頭的動靜，害怕時間拖得越久，情緒暴露得越快，蘇辰又說：“就這樣，我掛了。”
    “蘇辰……”寧夏忙喊住了他，那慌亂的口氣就像是弄丟了一件重要的寶貝似得。
    “嗯？”頓時，蘇辰也是喉嚨一緊。
    “……你也是，好好照顧自己。”寧夏苦澀的把最後那句“你要等我”強壓了下去，化作了一聲歎息，現在的自己怎麼還有資格去兌現一個沒有期限的承諾呢？
    “恩。”蘇辰又看了一眼那個號碼，無限依戀地掐斷了電話。
    寧夏，我們會一直都是朋友，隻有這樣你才不會從我的世界裏消失。這明明就是對彼此最好的選擇，胸口怎麼還是悶得發慌，伴隨著一絲絲的痛楚，就好像連時間都愈合不了。

    作者閑話：

    虐心到底為此明天暫時開啟逗比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