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淩默簡單地做了四菜一湯，蘇辰借著衣服沒晾幹，又死活蹭了一頓午飯。始終不願回家，是害怕一個人獨處，還是潛意識裏在選擇逃避呢？故意忽視掉給別人造成的困擾，或許自己還真有當無賴的潛質啊。
    小東西吃完飯後習慣午睡，淩默就在廚房裏收拾碗筷，蘇辰也跟著一道進去了。他倚在門旁，看著對方忙碌的身影，些許陽光從窗外灑落進來，這樣的場景莫名有些熟悉，讓他心底流淌出一絲暖意，一時竟看迷了眼。
    “你到底還打算呆多久？”身後那道始終定格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終於讓淩默忍無可忍了。
    蘇辰總算回過了神，慢悠悠地問：“怎麼，你下午還有別的事？”
    淩默關上水龍頭，轉過身反問：“你難道每天都這樣？”
    “我怎麼了？”蘇辰一時沒理解他的意思。
    “像這樣無所事事？”他板著臉問，這人到底是真不明白，還是一直在故意裝傻？
    蘇辰一怔，無所謂地聳著肩說：“沒辦法，我本來就是個閑人。”
    似乎一直都在持續這種狀態，無論跟這人說什麼都仿佛是在對牛彈琴，也完全無視別人的態度和看法，凡事都以自我為中心，這種玩世不恭的模樣簡直就像是在故意戲弄人似得。淩默有些頭大地擦幹了手，打算先離開廚房再說。
    “你要有事，我可以陪你……”蘇辰一麵說著，一麵很自然地朝前走了幾步。
    對方突如其來地逼近，令他表情陡然一冷，恨不得全身的肌肉都緊繃了。
    蘇辰瞧他神色不對，把頭湊了過去問：“你怎麼了？”
    “沒什麼。”淩默把身體往後傾了傾，盡量跟他拉開距離。
    這種躁動的狀態明顯很反常，甚至連空氣裏都帶著一絲略微的緊張，他繼續疑惑地問：“你臉色似乎不太好？”是不舒服麼？大腦裏也不過是剛剛形成的意識，手就已經朝著對方伸了過去。
    可是還未觸及到那人，就被他迅速擋開了，他冷聲警告：“別碰我！”
    話語急促地丟進空氣裏，竟夾雜著好幾股情緒，煩躁的，慌亂的，抗拒的，最後還有一絲微弱的抵觸。
    蘇辰一陣錯愕，對眼下這種氣氛很是莫名其妙。這算什麼？當小爺是伊波拉病毒？
    淩默表現得越排斥，他就偏要把整個身子都靠了過去，他似笑非笑地反問：“你討厭我？”都已經是明擺的事實了，卻還要問出這麼尷尬的問題，當真是惡趣味。
    蘇辰微抬下巴，兩人的距離不到五厘米，他直勾勾地盯著淩默，帶點懲罰性的意味，看得淩默無處可躲。當捕捉到了對方這種微妙的細節後，他終於得意地揚起嘴角，那笑容一下子就生動了整張臉，讓淩默微微一愣。
    糾纏的目光，溫熱的氣息，細微摩擦的身體，所有的一切都曖昧得令人臉紅心跳。
    淩默有些不知所措地偏過頭，冷不丁地提醒道：“我不是寧夏！”
    笑容瞬間消失，轉而變成了震驚，仿佛從雲端一下子被推入了深淵，蘇辰遲疑了半秒才開口：“你……”
    淩默之前還尚存一絲僥幸，畢竟沒有親口得到證實，也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可如今看到對方這副模樣，也沒必要再去求證什麼了。他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他緩緩地說：“我一直都以為是媛媛……”
    李媛，那不過從頭到尾都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事到如今也根本無需再隱瞞什麼了，蘇辰譏諷地說：“要不是她也就不會造成今天的局麵了。”
    所以那日他們在大街上爭執，其實並非是對李媛割舍不下，而是完全出於一種憤怒。好像一切都開始亂套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說：“不管如何，他們都已經結婚了，這是事實。”
    “事實？”淩默的話就像一把汽油，瞬間引燃了蘇辰的怒火，他咄咄逼人地問：“你知道什麼是事實麼？事實就是李媛才是那個第三者。”
    那種輕蔑的口氣令他很不舒服，淩默反問：“那你還想怎麼樣？讓所有的人跟著你一起痛苦？”
    傷疤又再一次被殘忍地揭開，心髒狠狠地揪成一團，那感覺就像被千萬隻螞蟻在啃噬一般，一下子就被刺中了要害，蘇辰惱羞成怒地爭辯道：“讓大家痛苦的是那個女人才對。”
    淩默平靜地望著他，眼底的焦距很模糊，他毫不留情地指責道：“你錯了，其實是你。”
    平淡的語氣卻似千斤巨石，壓得蘇辰喘不上氣來，一直以來始終都不願去麵對的事實，終於又一次被逼到了懸崖邊。
    “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你根本什麼都不懂！”蘇辰鐵青著臉怒視他。
    當跟老爺子撕破臉的時候，當李媛用孩子逼他離開寧夏的時候，當眾叛親離和揚帆吵架的時候，當最終不得不向蘇澈妥協的時候，所有的堅強和自尊都被粉粹得一塌糊塗。在這條滿是荊棘的路上最後隻剩下了自己，麵對眾人的指責，又有誰知道他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很累，累得幾乎所有的力氣都在一點點地從身體裏抽離，仿佛下一秒就要永遠地沉睡下去似得。一直以來，自己所堅持的到底是什麼，奮不顧身追逐的又是什麼，為什麼就這麼輕易地被對方給否決了，似乎在這一秒所有的努力都變得毫無意義了一般。
    “我確實不懂。”但是有一點淩默很清楚，無論他們曾經如何，從寧夏結婚的那一刻起，這場關係就已經宣告結束了，他近乎於冷酷地說：“我隻是想提醒你，這世上沒有誰能陪你一直承受那些痛苦，有些事你需要自己去麵對。”
    這種不溫不熱的態度，究竟是因為事不關己，還是冷靜得有些過分？突然心裏有個聲音一直在作祟，好想撕開對方那層麵具，看看在這張保護膜下究竟隱藏的是一種怎樣的麵孔。
    “那你呢？”蘇辰話鋒一轉，又犀利地反駁道：“你又放下了麼？”
    “你什麼意思？”淩默臉色驟然一變。
    “淩羽的媽媽即使曾經再重要，她都已經不在了，而你還要繼續活下去，你究竟要多久才肯認真去麵對？”明明場麵就已經夠讓人頭疼的了，結果又因為自己的口不擇言更是火上澆油。
    淩默的臉色已經變得越發難看，心裏如同掀起了一片驚濤巨浪，所有的思緒都跟著混亂起來。局勢似乎變得有些難以控製，很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好好地理一理思緒，可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根本就沒辦法控製。
    他眼底終於裂出了一道傷痕，整個人立在那裏猶如一座冰山，他強壓製著內心的燥欲，質問：“是誰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