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怎麼樣了？”他問得冷冷淡淡，很難去分辨裏麵有幾層關心的含義。
    “就那樣。”蘇辰也不想解釋太多。
    “我看你的狀態似乎不太好。”蘇澈意味深長地眯起了眼睛。
    “什麼？”蘇辰起先也沒反應過來。
    “是因為寧夏？”蘇澈帶著戲謔的口吻，慢悠悠地問：“聽說他結婚了？”
    蘇辰的表情猛然一僵，他不懂蘇澈究竟是何用意，怎麼會無端提起這件事來。
    似乎早料到對方會是這種反應，蘇澈微微勾起嘴角，因為嘴唇較薄，所以即使笑起來也給人一種格外冷漠的感覺。
    雖然他們身上流著同樣的血，性格卻截然相反，蘇辰隻是個任性慣了的小少爺，凡是都隨心所欲，全憑喜好。但是蘇澈不同，他從小就是天之驕子，是整個蘇家的榮耀，一向比同齡的孩子都要更聰慧冷靜，就連媽媽死的時候他都沒流下一滴淚，所以蘇辰一直覺得他是一個沒有任何情感的怪物。
    “難道公司現在很閑？”蘇辰譏諷地問：“你有功夫管我的事？”
    “我也隻是關心你一下。”理所當然的口氣，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處理好。”蘇辰迎上他的目光說。
    “處理？”蘇澈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他冷冷地問：“你還要怎麼處理？感情的收尾工作？那你大可不必，因為寧夏他現在恐怕都自顧不暇了。”
    “你什麼意思？”蘇辰臉色一變，有時候他覺得蘇澈很可怕，總是在無形中操控著別人的一言一行。
    “我都忘了，你們已經分手了，你大概還不知道吧，VC現在已經交由他接手了。”蘇澈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蘇辰的身體一震，確實，他一點都不清楚寧夏目前的生活狀況，他究竟出了什麼事，以及他過得好不好。
    “不過他現在應該忙得焦頭爛額吧，畢竟要公司家裏兩頭跑。”蘇澈話裏有話地暗示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對方這副坐等看戲的表情，讓他心頭湧起一股無名火。
    “也沒什麼。”蘇澈風輕雲淡地瞥了他一眼說：“我隻是想給你提個醒，凡事還是先掂量一下為好，不要做出什麼讓自己後悔的事來。”
    蘇辰太了解蘇澈了，他最後的那句警告一定不是什麼空穴來風，頓時一股不好的預感籠上心頭，情緒就這麼一直被吊在半空中，七上八下的。
    蘇澈沒再繼續說下去，而是話鋒一轉道：“你難得回來一次，好好過個生日。”
    蘇辰不是傻子，這句話他聽懂了，所謂好好過個生日，也就是不跟老爺子吵架，不給梁靜臉色看。既然蘇澈開了口，他就不得不聽，即使聽不進去也要強迫自己聽，因為從小到大隻要那個人是蘇澈，他就沒辦法反抗。
    從進門到現在不過半個小時，所有的一切卻如惡夢一般，令他想要趕緊逃離這裏，逃離他們的掌控。
    蘇辰是最後一個走進客廳的，林媽放好了碗筷，招呼道：“小少爺，吃飯了。”
    大家早就坐在了餐桌上，彼此都靜默無聲，麻木的表情就如同碉堡一般。雖然都倒了紅酒，卻沒有碰杯，雖然是在過生日，卻沒有一句祝福，大家各吃各的，隻有杯子碗筷發出的輕微碰撞聲。所以蘇辰對這個家厭惡透頂了，感覺不到絲毫的人氣，自己與他們所謂流著相同血脈的那根親情的紐帶，看上去是那麼的脆弱和不堪，他甚至都在懷疑，自己是否從一開始就是不該出生的人。
    “對了，我去拿蛋糕。”梁靜試圖打破這沉悶的氣氛，從廚房裏拿來了蛋糕，擺在了桌子中央。
    蘇辰瞄了一眼，蛋糕不大，卻很精致，看似的確是花費了一些心思。
    “上麵要插些蠟燭，許個願，我們小時候就最喜歡……”梁靜邊說邊翻找蠟燭。
    “不必了。”蘇辰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那——”梁靜手裏的動作明顯僵了一下，她努力笑了笑又說：“你今天是壽星，吃塊蛋糕吧。”說著她拿起小刀切了一塊，然後遞給了蘇辰。
    嗬，現在這又是在上演哪一出？賢妻良母的戲碼？
    蘇辰抬起眼皮，嘲諷說：“抱歉，我不吃甜食。”他覺得自己這個態度對梁靜已經夠客氣了，這要換作平時，他可能理都不理一下。
    梁靜尷尬地抽回手，氣氛搞得更加壓抑。
    老爺子見狀，臉色迅速陰沉下來，他不悅地嗬斥道：“讓你吃就吃！”
    蘇辰正要反駁，卻見蘇澈的目光已經瞥了過來，看得他背若芒刺。一瞬間，頓時整個身體都不受控製了，他機械地拿起叉子，挖了一塊蛋糕塞進了嘴裏，甜膩的奶油味令他覺得一陣惡心。
    為什麼隻要麵對蘇澈，自己始終就像傀儡一樣沒用？
    這頓飯吃得實在難以下咽，蘇辰最後勉強喝了一些雞湯，然後放下筷子說：“你們慢慢吃，我飽了。”
    “你今天住在家裏麼？”梁靜試探地問。
    “我下午還有事。”蘇辰不冷不熱地答道。
    “你能有什麼事？”蘇萬裏抬頭，沒好氣地質問。
    “我約了朋友。”蘇辰盡量讓自己好聲好氣的說話。
    “朋友？”蘇萬裏冷哼了一聲道：“又是那群狐朋狗友？”
    蘇辰沒吭聲，因為他答應過蘇澈今天不鬧事，但是他已經明顯嗅到了空氣裏的那股火藥味
    “你看看你，成天跟那群人廝混在一起，不學無術玩物喪誌，除了敗家，你還會什麼？這幾年的書簡直都白念了！”老爺子越說越惱火：“眼下公司裏裏外外都是蘇澈在打理，你就不能給我老老實實地進去學點東西？”
    當初上大學那會兒，他執意讓蘇辰選修了經濟管理，就是為了日後能讓他更順利地進入公司，輔助蘇澈把蘇家的產業經營得更大，結果卻事與願違，生了這麼一個不爭氣的東西。
    蘇辰很有耐心地聽老爺子發了一通火，這才拉開椅子離開了餐桌。對於剛才的訓斥，這麼多年他都習以為常了，他已經失去了太多的東西，他不想連自己的人生都要操控在他們手裏。反正老爺子一直都看他不順眼，而他也不想在這兒多呆一秒，於是他打了聲招呼，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說讓你走了麼？”蘇萬裏在身後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吼道：“孽子！”
    “好了好了，蘇辰也不小了，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梁靜在一旁勸慰道。
    “爸，你放心，他遲早會乖乖去公司的。”蘇澈眯起眼睛望向門外，他眼底的焦距模糊不清，令人捉摸不透。
    蘇辰坐進車裏喘了口氣，耳邊終於清靜下來了，他拉下手刹，用力踩著油門，一路飛奔向市區。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來，每次見到蘇澈，那些往事就如惡夢一般曆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