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小孩還真難哄，蘇辰有些自討沒趣，然後把手伸進口袋裏打算掏出錢包。頓了一下，他又放了回去，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身上沒零錢。
    “你是不是沒錢？”小東西斜視著他，冷不丁地問。
    “我……”眼下的場景讓他有些哭笑不得，他解釋道：“我沒習慣帶零錢。”
    “所以還是沒錢咯。”他繼續冷著一張小臉，不痛不癢地說。
    “……”這到底是誰家的孩子，說話真欠！
    這時，小東西突然往前一步，趴在了販賣機前，因為身高的緣故，他努力踮著腳，仰頭往上看去。
    “誒，你要幹嘛？”蘇辰見狀，把他往後一拎，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小東西掙紮了兩下，硬是沒掙脫開，他立刻回頭瞪了蘇辰一眼。蘇辰沒理會他，依舊像拎小狗似得拎著他，他頓時有些生氣，牟足了勁兒，狠狠踩了蘇辰一腳。蘇辰一陣吃痛，半彎著腰鬆開了手，這時小東西忙趁機逃脫了開來，然後漲紅了臉跑到了一邊。
    “嗬，你力氣倒是不小啊。”半響後，蘇辰呼了口氣，抬頭見那孩子一臉倔強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總不好真去和一個孩子計較什麼吧。
    小東西用餘光快速瞥了一眼販賣機，冷冰冰地說：“你活該。”
    蘇辰覺得有點意思，他朝販賣機示意了一眼問：“看樣子，你得找個人幫忙？”
    這確實是個不爭的事實，小東西立刻皺起了眉，似乎是在權衡利弊。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有些猶豫地掏出了幾枚硬幣，然後朝蘇辰遞了過去。
    蘇辰瞅了一眼他手裏的錢，明知故問地說：“你想要我幫你？”
    小家夥沒說話，依舊朝他伸著硬幣，他挺直了腰，揚起小臉看著蘇辰，可畢竟還是個孩子，倔強的臉上竟帶著一絲隱忍的委屈。那個瞬間，蘇辰的心口一驚，突然覺得有些似曾相識，於是原本想要打趣的話又被咽了回去，他一臉無奈地敗下陣來，然後接過硬幣投進了販賣機裏。
    就在他正要按下飲料時，身後的小家夥突然開口說道：“我要冰的。”
    “冰的？”蘇辰有些不解，眼下才剛到四月份，也沒熱到要吃冰的程度吧。
    “恩。”小家夥不假思索地答道。
    “……”還真是個奇怪的孩子。
    他滿臉疑惑地往下一按，隻聽“哐當”一聲，飲料從出口處滾落了下來。蘇辰俯身撿起，回頭見那孩子依舊把手舉得高高的，他望著他掌心的硬幣，狐疑地問：“這是——給我的？”
    “恩。”小東西繼續一副撲克牌的表情。
    蘇辰頓時有些尷尬，如果時光倒流，他寧願自己從沒來過這個地方。
    “你幫了我，這是報酬。”小東西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腦子轉得飛快，理所應當地添了一句：“所以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的。”
    這孩子也忒……
    蘇辰被堵得無話可說，但見小家夥一臉固執的模樣，估計自己不接受，對方肯定不依。於是他接過硬幣買了一瓶礦泉水，讓一個六七歲的孩子為自己付錢買水，這事要被揚帆知道了還不得笑上三天三夜，想想都夠鬱悶的。
    隻見那孩子握緊了飲料瓶，每喝一口就皺一下眉，也不知是因為嫌冷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小家夥，你沒事吧？”蘇辰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不叫小家夥，我有名字的。”他不高興地板起臉來。
    嗬，小東西這一本正經的表情讓蘇辰這幾日的不快一哄而散，明明就帶著一股奶奶的稚氣，卻還要刻意擺出一副小大人的語調。
    “哦？那你叫什麼名字？”蘇辰饒有興致地問。
    他“哼”了一聲，高高抬起了下巴。
    喲，人不大，脾氣倒還不小，蘇辰樂了。
    “淩羽。”他嘟囔了一聲。
    “恩？”蘇辰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說我叫淩羽。”小東西又重複了一遍。
    淋雨？好奇怪的名字，蘇辰笑眯眯地說：“小雨點。”
    也許名字經常容易被誤會，他不滿地解釋道：“不是下雨的雨，是羽毛的羽。”
    “沒錯啊，是小雨點。”蘇辰眨了眨眼，故意逗著他。
    小東西白了他一眼，覺得眼前這個大人真是笨死了，他最討厭別人把他的名字說錯，因為這是媽媽送給自己最珍貴的禮物，是小天使的意思啊。
    “小羽。”正說著，身後走來了一個人。
    淩羽一聽到對方的聲音，忙擦了擦嘴，迅速轉過了身，還不忘順帶把飲料藏好。
    蘇辰見狀“噗噗”一笑，之前還裝成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這會兒怎麼怕得就像老鼠見了貓似得。他好奇地側過頭，對麵的男人也正好看了過來，這一看，蘇辰當即就愣住了。
    “爸爸……”這時，小東西悶聲喊了一句。
    “爸爸？”蘇辰一臉愕然。
    ——他是淩默的孩子？
    ——淩默有一個這麼大的孩子了？
    這麼看來的話，之前覺得這個孩子小一倍輪廓十分麵熟，性格冷淡脾氣倔強之類的，都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原來是這樣啊。
    淩羽聽他也喊了一聲爸爸，狠狠朝他瞪了一眼，倒是淩默今天沒穿警服，感覺整個人看上去都沒那麼嚴肅了。隻是麵對眼下這突如其來的巧遇，相對於蘇辰的大驚小怪，他倒並沒有表現出多大反應，仿佛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兩人對視了會兒，氣氛有些沉悶。
    “爸爸？”小東西見淩默一直盯著蘇辰，以為他的職業病又犯了，撇撇嘴道：“這人就是個笨蛋。”言外之意是說，我們不用理他。
    竟然被一個連自己零頭歲數都不到的孩子說成是笨蛋，蘇辰抽搐著嘴角，有些哭笑不得。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爸爸，你怎麼去了那麼久？”淩羽不安地捏著身後的飲料瓶，似乎故意在扯話題。
    “拿完藥我又回了一趟醫生那裏，問問平時需要注意的事項。”雖然對方還是麵無表情，語氣卻很溫潤，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蘇辰一陣咋舌，還以為他變了一個人呢。
    “哦。”淩羽低下了頭，也不懂在琢磨什麼。
    “你在這裏做什麼？”淩默瞥了一眼他身後的販賣機問。
    “我……”他肩膀微顫，像是突然觸到了某個禁忌，手指緊張地蜷起來，然後側頭斜視向蘇辰。
    蘇辰被他看得一頭霧水，不懂這小家夥到底在搞什麼鬼，不過真正讓他心裏發毛的，是來自正前方的那道目光，犀利無比。
    哇靠，都看著我幹嘛，又不是我拐了你兒子！他自己也是一臉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