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八月陰晴，也過了九月花黃，亦過了十月霜降。轉瞬便已是飛雪漫天。
    慕重樓離去三月有餘，蘇離帶著孝之安靜在穀中等待，眼看年關將至，慕重樓卻無半點音訊。蘇離握著牽機劍對著虛空靜靜出神，末了輕輕歎口氣。歩輕塵傳來的消息並不好，外界的紛爭如今一觸即發。逢亂必出的牽機閣又將被置於何地？而他，牽機閣主，又將如何？
    他有些莫名的想，慕重樓之所以沒有出現，是否是因為那日離去前，他那句本是玩笑的話？
    “蘇先生你為何歎氣？”孝之翻著手中的醫書，原本很安靜在看。最後終於被蘇離給吵得不能靜心了，抬頭奶聲奶氣叫了蘇離一聲。
    蘇離將劍收起來，開始慢慢撫琴。琴聲響了一陣之後，蘇離再抬頭，眼眸深如古井，依舊是那個雲淡風輕的神醫蘇離。
    身後傳來孝之很輕的聲音，“哥哥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
    擔心？蘇離搖頭，牽機閣主，似乎還輪不到他來擔心，隻是覺得，辛苦救回來的，便是隻小貓，亦是舍不得它再受傷的，更何況，是慕重樓呢？
    等待的日子總是慢的，再次見到慕重樓時，已是除夕。比約定的日子晚了一些，到底還是應在了年前。
    慕重樓到門口時，蘇離與孝之正在就著燭火貼窗花。蘇離素來冷淡的性子，並未想到這麼多。以前過年，在他眼中，隻不過是多了幾分吵鬧罷了。一個人之後，又隻不過多了幾份寂寞。
    就連從小一起長大的歩輕塵，都不可能在除夕來陪著他。
    倒是孝之，到底是個孩子，拉著蘇離的袖子，“蘇先生，我最喜歡奶娘給我剪的窗花了，可是奶娘死了就沒人給孝之剪了。”
    於是，那雙醫死人肉白骨的手，如今正在給孝之剪三羊開泰。孝之小臉上寫滿了驚歎，蘇離卻看不見。就如孝之不可能看見，蘇離是如何做到與常人無異，甚至比常人還厲害。
    似有所感般，蘇離抬頭望向門口，飄飛的雪花中，慕重樓裹著寒氣進門。蘇離笑，“你若是明日才來，便該是失約了。那牽機劍我便隻能用來劈柴了。”
    慕重樓取下兜頭風帽，孝之飛跑過去顧不上他身上裹挾進來的寒氣，爬上了胸口吊著，是個開心的模樣。
    蘇離在冷風中輕嗅了一下，唇角的笑意少了一些，“離鬼門關還差一步，看來不需要我出手。”
    慕重樓清咳了下開口，“劍丟了！”
    “啊！那便將牽機劍賠我。”他將千金散丟給慕重樓，言簡意賅，“敷藥吃飯！”
    慕重樓走了幾步，回頭，蘇離安靜坐在桌邊，與孝之一道，將剪好的窗花貼在門上，原本清冷的房間，瞬間便多了幾絲煙火氣。
    在刀光劍影中都不曾眨眼的慕重樓，此時方才覺得，數月來的奔波，原是為了此刻。洗去滿身風塵風塵，暫時忘卻一切。
    蘇離，他總是與別人不同的！慕重樓這樣想著，暫時沒有了雄心抱負，隻想做個普通人。
    慕重樓這次回到穀中，待了八日。待到第九日，豔陽高照，積雪有了融化的跡象，簷下滴滴答答開始落水。他手把手教孝之寫了一篇字後，對著窗口暖陽下撫琴的蘇離道，“將牽機劍賠給你罷！”
    蘇離按住琴弦，好一會兒才道，“你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