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視著鄭清河離開的孫衍把“鄭清河”這三個字掰開揉碎，又一點一點黏合在一起，心底又酸又澀，心道：我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選擇呢。他一時間被這突如其來的酸澀衝的頭昏腦漲，晃到衛生間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裏自己那張苦哈哈的臉，暗罵自己慫，這屁大點事都要瞻前顧後的。
    喜歡就喜歡了吧，沒什麼大不了的。
    兩天的假期裏，鄭清河和孫衍斷斷續續又聊了幾次天，沒再掏心掏肺地說些家長裏短，都是毫無意義的逗趣，平淡的假期時光似乎也因為周五那一晚的見麵而歡騰。由於確定了自己的心意，所以孫衍的心情一直好到了星期一上學。
    升旗儀式時，顧寧經過孫衍身邊，頗為疑惑地停下腳步，瞥了他一眼：“你怎麼那麼開心？”
    沒等孫衍貧上幾句，顧寧又說：“看樣子，周末跟你們學長相處得很不錯嘛？”
    孫衍的貧話溜到嘴邊轉了一圈，聽了這話硬生生截斷了話頭，裝聾作啞道：“什麼？”
    顧寧沒再說話，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去隊伍麵前整隊。
    陸於理用胳膊肘懟懟孫衍，學顧寧說話：“喲，相處得不錯嘛！”
    “你嫉妒啊？”孫衍目視前方。
    “嫉妒不來，”陸於理歎氣，“您這是天上掉下個鄭妹妹，天賜良緣。”
    天賜良緣？孫衍心想，您可說得比唱得還好聽，這八字還沒一個墨點呢。
    下午課間跑操後，顧寧倒是一反常態的早早站在了教室門口。等人來的差不多了她才開口照著手裏的名單叫人：“黃靜雅、王博、孫衍、張家樂、張瑩，來我辦公室。”
    被叫到名字的幾人都麵帶疑惑地跟在顧寧身後出教室，五人中的另外兩個男生用眼神詢問孫衍，孫衍搖頭，指指前麵的顧寧，意思是：我也不知道什麼事，任人宰割吧。
    顧寧在椅子上坐定，衝麵前的參差不齊一揮手：“坐。”
    參差不齊中的“參”憨憨一笑：“老師，我們人多，坐不下，您有事就趕緊說吧，怪嚇人的。”
    顧寧皮笑肉不笑地瞄他一眼：“你們幹了什麼自己不知道嗎？”
    “不知道，沒幹壞事啊。”孫衍朗聲回道。別人有沒有幹什麼孫衍不知道，但他自己確實問心無愧——除非顧寧想幹涉他和某個優秀學長的“正常”往來。
    但顧寧又不會讀心。
    “今天找你們來呢，確實有個重要的事，”顧寧頓了頓，“首先，恭喜你們生物競賽進複試了，其次，複賽之前省裏會有個集中培訓，差不多一周的時間，學校讓我勸大家都去參加。我們班入圍的多，學校也比較重視，現在各科應該都進入一輪複習了，但我們班畢竟不是生物班，看你們自己的選擇吧。不過要是能拿個名次好點的獎，對你們將來參加自主招生會有幫助。”
    哦，生物競賽啊。這都好久之前的事了。初賽報名費很便宜，也不知道是誰起得頭，他們這個物化班呼拉拉地去了一大片人，倒還真瞎貓碰上死耗子，五個人誤打誤撞地過了複試線。
    “行了，我都交代完了，”顧寧擺擺手，“回去上課吧。還有一件重要的，這個培訓要交錢，記得跟家長也商量一下。明天中午之前，決定參加的到孫衍那登記。”
    孫衍第一個轉身，他對這什麼培訓毫無興趣。
    張家樂舉手：“老師，培訓在哪啊？”
    “哦，對，我忘了說了，”顧寧剛想起來，“以往都是在關南大學，今年多半也是。”
    可能是錯覺，孫衍覺得自己差點在平地上踩了個空。
    回到教室後，孫衍在周邊同學探究的目光裏，將事情向江幼幼和陸於理作了簡單的轉述，卻有心隱瞞了培訓地點——他怕自己說到“關南大學”時會心虛。
    江幼幼和陸於理聽了後，異口同聲：“去啊！”
    甚至，陸於理還異常興奮：“一周不用上課，這也太爽了！”
    “不是啊，”孫衍無奈，“是換個地方上課，還全是生物。”
    好在，江幼幼還保持著一份理智：“但我覺得去參加挺好的，對高考有好處。”
    “嗯，算有，”顧寧之前跟他們將利弊說得通透，他也多少明白些。哪怕拿不到名次，能有這樣一個在高等學府培訓的機會，也能受益匪淺，再不濟，還能切身感受一下關南大學的氣氛，鼓舞大家複習的士氣。
    孫衍一開始對這事沒興趣，純粹是因為覺得付出和收獲不成正比，能過初試是因為運氣，複試時運氣可就不算數了，那都是一分耕耘換來的一分收獲。他知道自己的斤兩，自詡不報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至於精神層麵上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更是無稽之談。
    可是培訓地點在關大——鄭清河的大學。這個認知令他無端地有些亢奮起來，隱隱約約生出了點期待。貓爪撓心似的，一下一下撩撥著他剛剛確定不久的心意。
    物理老師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教室門，沒想到在門口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孫衍在眾人的哄堂大笑中抬眼看向門口的物理老師，鄭清河的展示欄順著這道目光進入視線，虛虛實實地晃了他的眼。孫衍壓下嘴角的笑，對兩位好友含糊回應道：“再說吧。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