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裏，狐狸對小王子說：“最好還是在原來的那個時間來。比如說，你下午四點鍾來，那麼從三點鍾起，我就開始感到幸福。時間越臨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點鍾的時候，我就會坐立不安；我就會發現幸福的代價。但是，如果你隨便什麼時候來，我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該準備好我的心情……應當有一定的儀式。”
    如果鄭清河也像小王子追問狐狸那樣追問他，“儀式是什麼？”孫衍就也會像小狐狸那樣回答：“它就是使本周五和別的日子不同，使這個中午和別的時刻不同。”
    中午下課時，孫衍沒有在教室外看到鄭清河。他沒有在意，畢竟鄭清河昨晚剛說過會來，所以應該隻是晚了些而已。哪怕真的臨時有事走不開，好歹也會發個消息什麼的，孫衍帶了手機，第一時間就能看到。等了十分鍾後，孫衍幹脆背了包，鎖上門，站在教室外等。
    一中去年剛翻修完，綠化還沒能完全發揮作用。初春，新栽下去的小樹上入目隻有零星幾點嫩綠。每幢教學樓之間都有一條長長的花圃，邊上植滿了萬年青，因為很久沒下過雨，所以這些深綠色的葉子上都鋪了一層細灰。孫衍站在萬年青邊上，伸腳撥了撥枝幹，弄髒了一大片鞋麵。
    十二點一刻了。
    孫衍掏出手機看了看——沒有QQ消息、沒有短信、沒有電話。鄭清河的QQ頭像也是灰的。他踢了花圃台子一腳，轉身去車棚取車回家，不打算等了——再等下去，說不定中午還吃不了飯。
    被放鴿子了，孫衍自嘲，他甚至都不願發個信息問問鄭清河到底是怎麼回事。哪有那麼多為什麼，你能想到的所有理由都是對的。
    孫衍把車支在樓下，三步並作兩步跑上樓。拿鑰匙開門時，放在兜裏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孫衍心中一動，鑰匙都顧不上管，慌忙掏出手機，想看看是不是鄭清河。
    哦，不是。
    是他媽。
    “喂，媽，我到門口了。”孫衍說著敲了敲門。
    孫媽媽過來給他開門，接過他拎著的包，問：“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孫衍簡短地回答：“有事。”
    “哦，”孫媽媽沒有多問，“趕緊吃飯吧。”
    孫衍“嗯”了一聲，換了鞋，坐到餐桌前。“看起來不高興啊兒子，”孫爸爸瞥他一眼，“考試沒考好，被留堂罵了？”
    孫媽媽盛了飯遞給孫衍：“什麼考試？”
    “沒有的事。”孫衍餓得不行，連話都不想說。排骨就在他眼前擺著，他也顧不上多說話了。
    餓的時候吃東西就是好吃啊。好吃得他都聽到什麼在“嗡嗡”叫了。
    直到他順手摸了摸褲子口袋。
    哦，電話啊。吃飯的時候打什麼電話？煩。
    來電是“鄭清河”。
    孫衍呆滯了幾秒，扔下筷子，指指手機，示意自己去接個電話。剛走到房間門口，電話就掛斷了。孫衍站在那，一時間有些尷尬，他摸了摸鼻子，準備回撥過去。鄭清河電話恰巧又打了過來，這次孫衍沒機會耽擱，用最快速度接了起來。
    “喂，學長，”孫衍想裝作漫不經心，“你怎麼……”
    鄭清河語速飛快地打斷了他：“孫衍，不好意思，我現在有些事，實在走不開……”
    孫衍心想，啊來了來了，放鴿子經典語錄來了。
    然後他便聽到鄭清河說：“晚上我去找你，好不好？”
    “行……行啊。”孫衍有些說不出話。
    他剛剛還沉浸在“我倒要看看你用什麼理由敷衍我”的情緒中沒出得來，這檔口鄭清河又給他來了波無敵霹靂霸王花大炸彈。
    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你平時周五會留校跟住校生一起上晚自習嗎？”鄭清河放緩了語速。
    “上的。”孫衍睜著眼說瞎話。
    “那七點前，我肯定到你們班級門口，”鄭清河的語氣十分篤定，“先掛了，我這邊……還有中午實在是抱歉。”
    感受到父母看向他房間的目光，孫衍壓低了聲音：“沒事，你去忙吧。”
    嘖，聽聽這語氣，多像個愛而不得的深閨怨婦啊。
    回到餐桌後，孫衍發現自己的碗裏被堆了許多排骨。他是真餓了，量誰沒吃早飯，中午還幹等了四十多分鍾的人，還能保持吃相，心平氣和地用筷子而不是上手抓，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孫衍一邊啃排骨，一邊囫圇不清地回答媽媽的各種問題。
    “同學。”
    “男的啊。”
    “問我今晚去不去上晚自習。”
    “上啊。”
    “就是想上唄，都要考試了。”
    “真是男的。”
    孫媽媽問到最後還是不放心兒子，拍桌定論：“那這樣吧，我晚上回來給你做了晚飯再去學校，你要是想回來學就回來，免得到時候沒飯吃。”
    孫衍被一連串問題問得快要煩死，聽到這句後他實在不想再費口舌——隻要他回一個“不”，那麼接下來就要多回答十句話。他“嗯”了一聲，表示隨便吧，你愛咋就咋吧。

    作者閑話：

    晚了致歉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