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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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無論是花錯還是綾香,都以為陳知府讓綾香接近修默,是為了阻礙調查,探聽消息。誰也沒想到陳知府知道綾香手中抓著自己的把柄,一直想將她除掉,這次本就是一個一石二鳥的連環套。所以早就暗中派人悄悄跟著綾香伺機將她勒死,做成被修默奸殺的樣子。
隻不過陰錯陽差,陳知府也未料到這日約綾香的居然不是修默而是花錯。
等修默辦完事回來,莫名其妙地便被抓入衙門,說是犯了殺人罪,不等他辯解便直接挨了一頓板子,修默到這時才知道陳小姐死在他所住的客棧房間裏。幸好他當時遠在數十裏之外巡視新建的運河堤壩,有不少人能證明這點。隻不過死的是知府千金,何況綾香的屍體又是在修默的房間被發現,修默的嫌疑自然還不能徹底排除,隻能暫時收押在牢中。陳知府傷心愛女慘死,自然對修默沒什麼好臉色,甚至連傷藥都不讓上,為了防止他逃脫,不僅上了鐐銬,脖子上還用上了重枷。
修默心裏也有些懷疑花錯當日找借口讓他去郊外辦事的目的,但若說花錯會去奸殺陳小姐,那修默是怎麼都不可能相信的。
卻說花錯離開客棧後,便直接去了查賬的地方,和幾位賬房一起把所有賬冊又重新過了一遍,卻依然什麼漏洞都找不出來,賬目完美得毫無瑕疵,但也正因為這樣,才讓花錯越發起疑,似這樣的工程運作,多少會有些許損耗偏差,真的十全十美反倒是不真實了。可惜一直折騰到半夜也查不出什麼來,隻能先讓那些賬房都去休息,他自己也回客棧。
等花錯到了客棧才聽說出了人命,綾香居然被人奸殺在修默的房間。花錯清楚綾香上午在他的房間和他談完後和他一起出了門,當時他鎖了房門後便先離開了客棧,但修默既然不在客棧,那麼綾香又是如何進入修默的房間並死在那兒的呢?花錯記得自己走的時候見綾香正找店小二說話,便趕緊去找那店小二打聽當時的情況。才知道當時綾香借口說自己有東西落在修默房間,所以讓小二開了門她進去找,因為綾香之前曾到客棧找過修默數次,小二自然沒有懷疑,熱心地幫忙開了門。半個多時辰後小二見綾香還沒出來,便進屋想問問她東西找到沒有,卻發現綾香已經衣衫不整的死在了修默的床上。
花錯趕到衙門,疏通了牢頭,才見到修默。修默受了杖刑,大腿和臀部都皮開肉綻了,卻偏偏帶著枷不能趴著,隻能半跪在地上。
這還是花錯第一次看到修默如此狼狽不堪的樣子,散亂的頭發,滿是血汙的臉龐和血跡斑斑的衣服都不算什麼,但修默那雙原本永遠都清澈明亮的眸子這會卻滿是痛苦和懷疑,那樣的眼神注視下,花錯頓時感到心虛,一時竟無法麵對。若非他瞞著修默偷偷約了綾香,之後又任性地一走了之,怎麼可能被人趁機布局害了修默。都是他闖下的禍,這刑本該由他來受的,可是,話到了嘴邊,花錯卻又說不出來。綾香已經死了,難道他要在這時候去告訴修默綾香其實是陳知府豢養的瘦馬,她接近修默其實是有著其他目的的?若是不解釋這些,他又怎麼解釋自己為何要約綾香見麵?
修默至始至終都一言不發地看著花錯,把花錯眼中的自責不安難過一滴不漏地都看得清楚。就算他再怎麼相信花錯,知道他絕對不可能去奸殺陳小姐,但花錯到底還是有事瞞著他,背著他見過陳小姐。知道這點,難免讓修默心裏也沉重起來。
其實修默並非不知道陳小姐接近自己很可能另有目的,他也不過是順水推舟,想知道對方到底想要怎樣。
隻是這些他不知為何卻沒有告訴花錯。也許他自己也確實有些惡趣味,喜歡看到這些日子花錯身上時不時會漏出些許酸意,不知那張麵具下的臉究竟臭成了什麼樣子。第一次發現花錯吃醋,修默偷偷樂了半天。要知道,平日那些女影衛給修默送東西,花錯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無所謂的樣子,仿佛是篤定那些人都沒戲,或者他根本沒把修默放在心上一般。沒想到這次,因為這個陳小姐,花錯到底是有些吃不準修默會不會真對她動了心,雖然依然隱忍著,由著修默和陳小姐兩人卿卿我我,卻怎麼也做不到淡然自若了。隻是,修默雖然樂意知道花錯在乎自己,會因為自己吃醋,卻也沒想過花錯會做出傷害陳小姐的事情來。若這件事當真是花錯所做,那修默也不知自己該如何處置花錯了。把花錯供出來,他做不到,但作為暗影衛,他又怎麼能讓凶手逍遙法外。
“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修默到底還是澀澀地開了口。
花錯垂眸悶了半晌,才輕聲道:“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花錯說完便離開了牢房回到自己的住處,他清楚目前的處境,他隻有找到陳知府貪汙的證據,才能將一切都解釋清楚,可是,綾香已經死了,他目前根本毫無頭緒。
花錯揉著額頭,一籌莫展地回想著上午和綾香談話的內容,忽然想起綾香曾說過她每天看著那證據,所以才能如此安心。能每天看到的,那麼這證據顯然是在陳小姐的閨房內。花錯頓時跳了起來,若是平時,他是絕對做不出偷偷進入人家女孩子閨房的事情的,但如今事急從權,他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這時早已過了半夜,好在花錯本來就穿著暗影衛的製服,所以也沒換什麼夜行衣,直接出門到陳知府的院外,翻牆進入後又花了點時間才找到陳小姐的閨房。因為是陰天,天上雲層重疊,雖然有月,卻也是時不時掩在雲後,晦暗不清。這倒是讓花錯的行動方便不少,縱然陳府也養了不少侍衛,卻沒有人發現他。
花錯雖然知道東西就藏在這屋內,但這兒有著太多的可能,各種箱籠抽屜,書架上的花瓶古玩到處都能藏物,反而能找到的可能性就變得微乎其微了。
花錯在黑暗中摸索著尋找了將近半個時辰,幾乎將所有的地方都翻了一遍,鼻尖上已經開始出汗,卻仍然一無所獲。花錯既不甘心放棄,又委實不知東西到底藏在何處,隻能泄氣地坐到梳妝台前的凳子上,看著台上的梳妝盒發呆,盒子他都已經翻看過了,連夾層中的銀票都在,卻沒有任何其他東西的痕跡。
窗外的月在雲層後躲躲閃閃,妝盒上的鏡子也忽明忽暗的,偶爾照見花錯這張本就乏善可陳,如今更是愁雲密布的臉,旋即又隱入暗影中。花錯的眼睛卻忽然亮了起來,方才除了他自己的臉,鏡子裏還照見的是他身後牆上的壁燈!本來這種每天要點的燈自然是不能放什麼東西,所以花錯方才也沒查找那兒,但若是綾香每天都能看到,卻又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還有什麼能比這樣一個女子每天照鏡子時,同時能偷偷打量著那個讓自己安心的證據更好的所在呢?
花錯仔細檢查了一下那個壁燈,果然在把手處找到了暗格,從中抽出兩個紙卷來。展開一看,其中一個詳細記錄了這些年來陳知府貪汙的金額,來源和去住無不一清二楚。而第二張卻隻是一個藥房收據,記錄了購買的藥材份量和金額。花錯看了眼那收據上的日期,忽然意識到陳知府夫人之死隻怕也是另有隱情,這購藥的時間正是知府夫人死前數天,綾香既然將此也和陳知府的貪汙賬目藏在一處,可見這上麵必定有什麼疑點。花錯越想越是心驚,如此看了,綾香之死顯然也是陳知府刻意布置的,正好能借機除掉綾香又能把責任都推卸到修默身上,如此這貪汙案也就不了了之了。但陳知府並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修默就是凶手,那麼照他以往的手段,隻怕不知又會做出什麼齷齪無恥的勾當來陷害修默。
想到這兒,花錯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忙將兩個紙卷收好,匆匆趕往監獄。
這次,雖然仍有幾個獄卒在門口巡視,花錯卻並沒有驚動他們,而是悄悄翻牆潛入。牢中關押的犯人並不多,基本都早已熟睡,兩個在裏麵值夜的獄卒也靠牆坐著打盹。修默依然半跪半坐,身子斜靠著牆,半閉著眼,樣子比之前更加憔悴。花錯點了那兩個獄卒的昏睡穴,取了鑰匙,打開牢門,替修默把枷鎖都卸了下來。修默睜開眼,一聲不響地看著花錯替他解開手銬腳鐐。心裏卻越發不是滋味,這樣的事情,他們雖不是第一次做,但這次的情況卻並不相同,這兒是天朝官府的監獄,他是作為殺人嫌犯被關在此地的,用這樣的方式出去,那他修默今後到底算什麼?一個逃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