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出了遼國在比賽中用暗器傷人之事，何府的聚會也就草草收場了。
    遼國方麵不僅輸了比賽，更因這醜事而弄得灰頭土臉。但天朝方麵卻也未見得有什麼喜色，眾人在被花錯的驚才風逸所折服的同時，又為他受傷後黯然離去時的樣子而不安。
    何菲煙等人一看到那個被搜出來作為證物的流星錘便忍不住膽寒，被這東西撞到，不知得傷成什麼樣子了，校場上的沙土地上還留著花錯吐的那幾灘血跡，看得人觸目驚心。
    等眾人都陸續離去，何菲煙才回到自己的思清館，似散了架般倒在美人榻上。精心準備了大半個月的聚會弄成這般局麵，讓原本就對遼國無甚好感的她越發憎惡起遼人來。
    好在今日的比試天朝贏得爽快，狠挫了遼人的士氣，他們何家這次的聚會總算能在皇上那兒留個好印象。那個花錯雖然確實驚才絕豔，但終究不過是個小人物。
    倒是恭王趙斌，沒想到一直被稱為痞子王爺的趙斌居然這般風采照人，那棋藝隻怕遠在自己大哥之上，有如此棋藝之人又怎會胸無城府？何況見他今日應對北燕王時進退自如，最後含怒而下通牒時更是霸氣側漏，哪裏是個無所事事混吃等死的模樣！隻怕是故意瞞天過海，另有圖謀也未可知。
    何菲煙身為次輔之女，又是隨雲社的社長，自然不想隨意嫁個平庸之人，如今太子和寧王都早已有了正妃，連子嗣都已有了，唯獨恭王至今正妃之位還空置著，而且也未聽說有哪個側妃曾替恭王生過一男半女。若是她能借今日的機會得到宣帝的好感，以她的才貌和出身，日後做恭王正妃也並非沒有可能。
    何菲煙如此躺在美人榻上，回想著趙斌今日的言行舉止，越想越覺得趙斌俊逸瀟灑，更勝自己大哥何燁，這玉麵皇子果然名不虛傳。
    ……
    此時被何大小姐惦記著的趙斌正在禦書房內回稟著今日聚會的經過。
    宣帝一邊聽著，一邊翻閱著江磊呈遞的關於當日聚會報告的奏折。相互對比倒是沒有多大出入，他早知那北燕王狼子野心，卻也沒想到居然能無恥到這等地步，好在自己兒子和那個花錯今天技高一籌，把對方壓得無話可說。
    宣帝對於趙斌今日的表現自然是十分滿意的，尤其是趙斌雖未多說，但江磊卻將趙斌在聚會上的應對著實誇讚了一番，讓宣帝心下更喜。
    至於花錯，宣帝早就知道那小子就是個妖孽，跟蔣涵一樣才華橫溢。何況又跟了曹公公這些年，雖然如今內力暫失，但刺客行刺那日，宣帝也見過花錯徒手與那刺客過招的，所以對他能在騎射方麵勝出並無多大意外。唯一讓宣帝意外的倒是花錯跳舞那一段，關於花錯的身世，曹公公也隻是簡單地提了一下花錯是金陵一個妓女的孩子。因此宣帝倒是並未想到花錯居然會跳舞。但此刻一想，宣帝不由又回憶起在那桃花林中，蔣涵為自己舞劍的樣子來，當時春光明媚，劍氣縱橫，落英繽紛，蔣涵矯健的身姿便在那漫天飛舞的桃花瓣中輾轉騰挪，美得讓他不忍眨眼。
    宣帝緩緩吐了口氣，把那久遠的圖片重新收回記憶深處。開口道：“那花錯傷勢如何？“
    趙斌垂首回道：“兒臣也不知，花學士當時吐血後急於離開，是一名叫風凜的俠士陪同的。兒臣今日既然代表天朝參與聚會，自然不敢中途擅自退出。“趙斌自然不會承認自己暗中讓肖敬亭跟著花錯，查探情況的事情。
    宣帝點頭道：“你做得不錯。花錯既然是為天朝受了傷，我自會讓王公公明日帶些良藥和補品去慰問一番。“
    ……
    醉仙樓。
    梁霄和冰凝兩個正坐在桌前，桌子上已經放好了酒菜，兩人卻都沒有動碗筷，杯裏的酒也都未曾動過。
    門簾掀開，風凜走了進來。
    梁霄和冰凝不約而同地盯著風凜的臉看，仿佛要從風凜臉上看出什麼花來。可惜風凜那張千年不變的寒冰臉上什麼也沒顯示出來。
    風凜暗自歎了口氣，雖然兩個人都沒有開口，但他們想知道什麼自己能不清楚麼？坐下後，一邊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邊緩緩道：“花公子後背斷了幾根肋骨，服了兩顆冰雪續命丹，想來應該已經無事了。“
    “那便好。“梁霄舒了口氣：”他走的時候那樣子，我還真怕他出什麼事。“
    風凜默默地舉杯喝了口，垂眸看著杯中的酒道：“那位掌令使修默去世了。“
    “怎麼會這樣！“冰凝失聲驚呼道。
    梁霄剛夾起的一塊香酥排條啪的一聲落到桌子上，梁霄的手依然舉著筷子頓在原處，愣愣地看著風凜，喃喃地問了句：“你說誰去世了？“
    風凜歎息了一聲，再次道：“修默，那位上次在聽濤樓通知我們離開的那位暗影衛。”
    冰凝忽然反應過來，問道：“那花公子呢？他知道這事了麼？修默大人對花公子有救命之恩，他若知道了隻怕會更加難過的。”
    風凜苦笑道：“他自然是知道了，他離開何府就直接去的暗影樓，在那兒看到修默隨身帶著的酒壺後，當場就吐血不省人事了，我離開的時候還未醒。”風凜暗想，那根發簪，可能也是修默給的，所以花錯看到發簪斷掉才會如此反應，隻怕當時已經有了什麼預感了。
    三人都沉默了一會，花錯的反應雖然有些超過了尋常朋友的範圍，但想到他本就受了重傷，而修默又對他有救命之恩，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梁霄將筷子放下，舉杯將酒一飲而盡。他認識修默也有數年了，暗影衛與禁軍合作過多次，在他的印象裏，修默幾乎是那種不敗戰神的存在，無論對手有多強，他總能堅持到底最後反敗為勝。“怎麼可能，修默的武功差不多和風兄一樣好，能殺他的會是什麼人？”梁霄依然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這，我也不知道。我想暗影衛一定會調查的。”
    梁霄點頭道：“嗯，我想這事應該會交給暗影左使負責，那家夥我也已經有很久沒有遇到他了，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外麵執行任務。”
    “暗影衛還有個左使？”冰凝好奇地問。
    梁霄道：“那是自然，那人的身高武功都和修默差不多，兩人也經常一起辦案的。但那個左使平時一直帶著個麵具，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麵目。”
    冰凝不禁皺眉道：“這麼神秘？是長得太醜，毀過容麼？”
    梁霄也失笑道：“是啊，大家都猜他臉上有幾道刀疤，所以才帶著麵具。“
    倒是風凜聽了這些不由微微一怔，就花錯和修默之間的關係來說，難道那個一直帶著麵具的暗影衛左掌令使就是花錯？
    ……
    恭王府的書房內。
    趙斌正焦急地等著肖敬亭。表弟下午那樣受傷離去，他比誰都更想陪在表弟身邊，可惜他卻什麼都不能做，甚至不能表現出來。趙斌此刻心中的鬱悶可想而知。
    終於，屋外傳來輕微而迅捷的腳步聲，肖敬亭的身影閃了進來。
    “如何了？“還未等肖敬亭站穩，趙斌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口詢問了。
    “花公子和風凜兩人下午坐馬車直接去了暗影樓。“
    趙斌皺起了眉頭，這受了傷不去醫館跑去暗影樓算怎麼回事，他有些不悅地問道：“他們去那兒幹什麼？“
    “屬下也不清楚，不過，沒多久就有人請了回春堂的張大夫過去，張大夫在裏麵呆了大約兩柱香的時間才出來。“
    “哦，那張大夫可是為花錯診治了？“趙斌這才鬆了口氣，隻要找大夫了便好，表弟去哪兒並不重要，表弟的傷勢才是他最關心的。
    肖敬亭回道：“屬下找張大夫問了，花公子的傷在後背，有幾根肋骨斷裂，但是已經服用了風凜給的冰雪續命丹，所以並無大礙。隻是……“肖敬亭看了下趙斌的臉色，猶豫著自己是否要說下去
    趙斌橫了他一眼，拂著袖子不耐煩地道：“隻是什麼？“
    “隻是張大夫說花公子一直昏迷不醒，是為情所累，傷心欲絕。“肖敬亭也豁出去了，反正張大夫是這麼說的，可不是他自己杜撰的。
    “傷心欲絕？這是什麼意思？“趙斌怔在原地，看著肖敬亭問道，心裏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
    肖敬亭歎了口氣道：“暗影衛的那位右掌令使修默似乎已經不在人世了。“
    “你是說那個黑棒槌死了？“趙斌吃驚之餘脫口問道。
    “黑棒槌？“肖敬亭並不知道趙斌給修默起了個這麼個綽號，一時愣在那兒，不知該如何回答。
    趙斌這才意識道自己說漏了嘴，把平日暗中腹誹修默的詞說了出來。忙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我是說那修默，不是說他去江南了麼，怎麼這才半個月人就沒了？“
    肖敬亭恍然大悟，心底暗自發笑，自己主子這是有多不待見那修默，居然用這樣的綽號，雖說修默身上的肌肉結實了些，那也是高大挺拔，英俊帥氣的漢子，否則又怎麼可能入得了花公子的眼。肖敬亭垂首回道：“這個屬下就不清楚了，可能任務失敗了吧。“
    趙斌點頭，歎了口氣，沉默了半晌才聲音澀然地開口道：“你剛才說花錯昏迷不醒，是因為聽說了那修默的事？“這才不過認識這麼短時間，縱然有救命之恩，也不至於如此吧，表弟難不成真的喜歡上那個黑棒槌了？修默的死對他而言其實也是一樁難以接受的事情，私底下他自然是不希望那個黑棒槌一直纏著自己表弟的，但他也不至於想要置修默於死地，若能打發到江南，慢慢老死在那兒便是最理想不過的事情了。若表弟當真對修默動了情，如今修默一死，表弟傷心難過不說，更重要的是自己去跟一個死人爭，隻怕反而會處處落在下風了。
    “是。“肖敬亭點頭道。
    趙斌有些泄氣地坐到椅子裏，從懷中取出那兩條小玉魚看，兩條魚如今被紅線穿在一起，上麵打了個同心結。趙斌提在手裏細細把玩。魚身上無論尺寸還是刻痕都一模一樣，根本分不清誰是誰。表弟明明是他的媳婦，如今卻為別人傷心落淚，要死要活的，唯獨冷落他這個表兄，想想都覺得憋屈！
    趙斌想著白天在何府時，表弟從開始的驚豔一舞，直到最後幾乎與馬合為一體在障礙間縱躍的英姿，容顏絕色，驚才風逸，每每讓人目眩神馳，莫說那些女子眼中的愛慕之色，就算是那個北燕王的目光中，又何嚐不是充滿了覬覦。趙斌想到這兒，禁不住又歎了口氣，自己要守護表弟這條麻煩不斷的小魚談何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