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瑞紅堂一牆之隔的凝翠堂中此時早已鬧翻了天，江靈和崔婷方才摔跤的醜事有何菲煙看到，自然是瞞不過去的，不到半刻光景，已經傳遍了今日前來的貴女圈。
    此刻除了臉色難看的崔婷，心情不好的自然還有裘珊。誰會想到自己整理收藏花錯比賽時所寫的那些紙片的功夫，好姐妹居然就能做出這樣出格的事情來。誰會想到花錯居然會碰上她們，而且崔婷居然這般湊巧跌到他懷裏去了。
    崔婷此刻卻實在沒有心情顧及那些姐妹的八卦，想到方才花錯的樣子，她的心無端地便慌亂了起來。花錯雖告訴她沒有事，但怎麼可能，他當時咳成那個樣子，他又不像風凜那種習武之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罷了，何況顯然這病都還未好，如今又被自己這般撞了，不知會不會病得更重。一會後悔自己方才沒有多問幾句，連名字都不曾留下，不知道人家會不會覺得她這個人沒禮貌還忘恩負義，闖了禍後便溜之大吉。一會又慶幸自己不曾留下姓名，否則這臉更是沒處擱了。
    新玉聽到這樣聞所未聞的事情，隻恨自己居然錯過了這樣的八卦。這種事待會一定要去告訴五哥，讓他帶自己去看一眼，那個江靈差點摔死都不後悔的風大俠究竟長成什麼樣子，今天上午隻顧著看那個花學士了，都沒留意到場下其他的人。
    周惜惜卻沒時間去管這些八卦，她正和江靈等女孩完投壺。
    江靈雖也喜歡投壺，但技術並不太好，平時命中率還有六七成，今日也不知為什麼居然連五成都不到。
    而周惜惜雖也不見得百投百中，但十之八九都是入了壺的。
    成績最好的自然是冰凝，雖然是第一次玩這個遊戲，但冰凝的暗器手法素來是一流的，這樣的投壺自然對她而言是輕而易舉之事了。
    此時江靈已經被罰喝了數杯酒，幸好隻是低度的果子酒，否則便直接躺倒了。饒是如此，江靈此刻的臉也泛著紅暈，臉上一直帶著笑，不知是因為喝多了，還是當真覺得高興。
    屈穎實在看不下去了，隻得上前把她拖了回來，給她端了杯醒酒湯道：“夠了，靈子你喝太多了，先坐一會醒一醒酒。”
    江靈瞪了一眼屈穎，撅著嘴不滿道：“我哪有喝多。”
    周惜惜玩得熱了，便也跟了進來取水喝，見她這樣子，不由取笑道：“還沒喝多，臉都紅成桃花瓣了。”
    江靈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嗤嗤笑道：“有紅麼？好討厭哦……”然後不知想起了什麼，眼底都是醉意和春意，拉著屈穎的袖子亂晃著道：“噓，穎姐，我隻告訴你啊，他的胸膛和手臂，真的好硬好堅實。”隻不過她的悄悄話說得有點大聲，周圍的幾個人都聽得真真切切。一個個羞紅了臉。
    崔婷的手抖了一下，手中端著的果露潑了些在裙子上，低著頭，悄悄拿絲巾擦了。自己當時摔在花錯的身上，手還撐了他的胸，真是丟臉！但那手感，雖不硬卻也是緊實而有彈性的。此刻回想起來，他當時是為了用手護住她的頭，手肘才會磕成那個樣子吧。
    冰凝正好進來，也聽到了江靈的這句話，不由好奇地打量了江靈一番。本來她聽說師兄救了江靈的事情也沒怎麼放在心上，這幾年她和師兄闖蕩江湖，也不知救過多少人，其中自然也有些年輕美貌的女子的，也不乏事後想要以身相許的，卻從未見師兄理會過。這個江靈恐怕又是一個要被師兄那座冰山辜負的女孩子了。
    周惜惜看了眼紅著臉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表姐崔婷，心裏暗自感歎，誰想到今日過來竟是這樣的局麵，雖然她有心想讓他們兩個認識一下，但也不是這樣的方法啊。如今這個局麵，委實有些尷尬了。
    周惜惜走到崔婷身邊坐下，裝著若無其事地樣子道：“下午在我家的校場還有武藝的比試，婷姐，你要不要也去看看？”她知道崔婷對武藝沒什麼興趣，平日裏這種場合是不會去的，但今天情況特殊，還是希望表姐能過去看看。
    “我去幹什麼。”崔婷衝口說出，才發現周惜惜看著自己的樣子有些古怪，細想一下也明白了她的心思，既然冰凝風凜是和花錯他們一起來的，那麼無論如何都會一起走，花錯雖是書生，下午不見得會參加武藝的比試，但也會去校場陪風凜他們。表妹顯然是想讓自己再見一次花錯，探一探他的心意。但是自己剛摔到人家懷裏，這會再過去見著麵，兩人恐怕都會尷尬吧。想到這兒便吸了口氣道：“還是日後再找機會吧，我今日把他撞成那樣，如何有臉再過去。”
    周惜惜怔了一怔，想想也確實如此，也不由歎道：“嗯，說得也是。”
    ……
    午飯花錯隻吃了幾口。他今日本就身體不適，剛才那一跤，不知摔出了多少淤青，稍稍一動後背就疼得厲害，胳膊也是酸脹難耐，提個筷子都有些費勁。這一折騰下來，越發覺得胸悶氣喘，難受得厲害，雖然吃了那顆雪雲丸稍稍好過一些，但終究還是病懨懨的。
    吃完飯，眾人都在瑞紅堂前的空地上玩投壺，他這個狀態自然玩不了，於是端了一杯涼茶，坐在花架下的石凳上慢慢喝著，一邊看他人玩投壺。
    風凜因為以前沒玩過投壺自然也沒有去，此刻陪花錯坐在花架下乘涼。兩人都不是喜歡多話的人，就這麼各自坐著，也不怎麼交談，氣氛卻也並不顯得如何尷尬，反而十分自然。
    瑞紅堂前，梁霄玩得滿頭大汗，他那百發百中的投壺手段，惹得那些個投壺資質平平的會員一個個目瞪口呆。
    等又一局結束，梁霄跑到花架這兒，從石桌上倒了一大杯冰鎮的果露喝了起來。
    風凜以前沒玩過投壺，此刻看著這樣子其實也就和扔暗器一樣，從梁霄手裏取了一支箭試了一下手感，遠遠地衝著那地上的壺拋了過去，箭越過梁霄，畫了一個完美的拋物線後入壺。
    梁霄本來一臉的得意之色頓時僵住。
    花錯抿著嘴，肩膀不停地抖著悶笑，笑完又忍不住咳嗽，咳得眼淚汪汪，卻也不知是笑出來的還是咳出來的。
    梁霄看他那欠揍的樣子便氣得想打他，舉了手又放下了，看他今日這弱不經風的狼狽樣，再碰一下，隻怕就真要倒了。隻能氣呼呼地白了他一眼道：“笑什麼笑，你有本事也來這麼一下。”
    花錯邊咳邊笑著擺手道：“我不行，沒這本事，所以才坐在這兒喝涼茶。”
    眼看著時間便快過了午時。下午的武藝比試在周惜惜家的校場舉行，有些不諳此道的書生便選擇留在何府，私下切磋其他才藝。但也有很多人選擇過去，雖不見得能上場為天朝爭光，但坐在一邊呐喊助威也是好的。
    這樣的比試，梁霄當然是當仁不讓要參與的。於是花錯，梁霄和風凜便往校場的方向走去。
    通往周府校場要穿過何府的花園，走過一段掩映在花樹間的石砌小徑便是一條長長的遊廊，遊廊一側的牆體上隔十幾步便有一處花窗，隱隱能看到另一側鬆柏蒼翠，幽泉淙淙，應是何鴻儒的書齋微墨閣。遊廊的另一側則安置著美人靠，廊外一條人工開辟的小河蜿蜒流淌，連接著含煙池和蓮塘。河邊也是裝點著各種花木山石，十分清逸雅致。路上也有其他走去校場的社員和勳貴子弟，各自三五成群，邊走邊欣賞著周邊景色。
    花錯他們三人正走著，冷不防聽到有人叫了聲：“花學士！”隨即花錯的後背便被人拍了一下，正碰在淤青上，疼的齜牙咧嘴地倒抽一口冷氣。痛哼著回頭一看，居然是新玉公主帶著兩名侍女走在他們後麵。
    新玉看到花錯的表情也是一呆，隨即脫口說道：“原來崔婷姐真的把你給壓傷了呀。”
    花錯聽了登時臉漲得通紅，窘得不知該如何開口。這新玉公主的說話要不要這麼直白，還讓不讓人好好過日子了。自己怎麼說也算是暗影衛的掌令使，如今因為一個女孩子就傷成這個樣子，日後還怎麼回暗影衛，若是被修默回來知道不知該笑成什麼德行了。
    一旁的梁霄和風凜也被這話給雷到了，一時間看著花錯的窘樣，想笑又不敢笑，差點憋出內傷來。
    站在新玉公主身後，與肖敬亭走在一起的趙斌，早就打翻了大醋缸。方才聽新玉對自己說這些他還不怎麼相信，這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偏偏人家女孩就往表弟懷裏掉。此刻一看，顯然是當真發生過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表弟也是，人家女孩子掉不掉的關他什麼事，他又不是什麼武林高手，就這麼個小身板的除了當肉墊還能有什麼用。這年頭的女孩子也真是，一會搶著研磨，一會又往男人身上掉，還講不講矜持了？那個梁霄也是，好歹也算是個殿前司的統領，統領是幹什麼的？平日裏拿刀拿槍的抖威風，這種時候怎麼就不出個手，站在一旁當擺設。趙斌越想越氣，忍不住狠狠瞪了梁霄一眼。
    梁霄被趙斌瞪得莫名其妙，本來想上前打招呼的，這會不禁頓在那兒，進不得退不得有些個尷尬起來。
    花錯眼角瞥到站在一旁的趙斌，越發自覺沒臉，低了頭不吭聲。
    新玉公主顯然也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但她本就是大大咧咧的，自然也沒往心裏去，隻是轉身好奇地打量著風凜，一邊問道：“你便是那個風凜大俠麼？”
    風凜笑了笑，拱手道：“大俠可不敢當，在下便是風凜，見過公主殿下。”他穿著冰雪神宮的服裝，一身白衣，繡了冰紋的抹額和腰帶，自然顯得極為出挑，尤其是他本身容貌出眾，英俊挺拔，如雪域青鬆。
    新玉公主見了風凜的樣子，心中暗想，難怪江靈這丫頭會如此，果然樣貌不在自己五哥之下，尤其是風凜身上那種生人勿近的冷漠氣質，更加容易吸引江靈這樣滿腦子不切實際幻想的女孩。當然了，最好看的還是花學士，這會站著因為羞窘臉上泛著一抹紅暈，讓人看了隻覺得心蕩神馳，別有一種豔色。
    趙斌到底穩定了一下情緒，上前微笑著招呼道：“梁統領，這麼巧，你們也是去校場？”
    梁霄點頭道：“是，怎麼，王爺不用陪同那位北燕王麼？”
    趙斌聳肩一笑道：“那北燕王妃和他們那些手下要更換衣衫，有江侍郎和裘少卿等在那裏便夠了，本王可沒興趣等一個外邦女子和下人們更衣。”說著又不禁瞟了眼站在一側的花錯，表弟的衣袖都破了，上麵隱隱還留著些血跡，那一摔可不知摔得有多重。方才被新玉那麼拍了一下，表弟的臉都白了，顯然是痛得厲害，不知道有沒有上藥。
    梁霄聽了也隻是笑笑。趙斌對女子的態度怪異是出了名的，是以至今恭王正妃的位置還空著，即便有了幾個側妃，也都是宣帝和皇後挑選的，雖是入了王府，卻也不曾受過寵信。偏偏恭王同時又三天兩頭地出入青樓劇院，狎妓招伶，頻頻歌舞宴樂。所以恭王的名聲狼藉也並非事出無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