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透過我看著誰？”
    孟章眼神一閃，勾唇笑道：“就是你啊。”
    “別笑，”陵光伸手捂住他的嘴，輕蹙著眉頭道：“我不喜歡你現在的笑容，你可以用這張笑臉麵具去麵對別人，但是我不需要。”
    孟章笑容一僵，突然再也維持不下去，嘴角一點點抹平，他垂眸歎了口氣，伸手將陵光的手拉下來握在手中，另一隻手想去撫陵光的雙眼，可是還沒碰觸到卻頓住了，最後放棄了似的又放下了來。
    “陵光。”
    “我在。”
    孟章難得沒有擺出他慣有的微笑，眼神微垂，注視著眼前的人。
    “很多時候，我會突然有一種感覺，你的人就像是你的名字一樣，是我創造的，是虛無的，隻存在於我眼中，也許一眨眼，你就消失不見了。”
    陵光眼睛微睜，看著孟章在他眼前一點點恢複成原本的形態，藍色的瞳孔，暗青色的長發，月光下他棱角分明的臉散發著微光，那一絲抹去的微笑帶走了他最後的一點親和力，再也感受不到一絲和煦的溫度。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我就在這裏，我的名字，我這個人都是真實的。”
    拉著他的手緊了緊，孟章注視著他眼神極其複雜，良久沒有說話，陵光一直等待著他的答複也一直沒有出聲。
    過了許久，突然一聲輕笑，冰霜般的藍眸突然染上了溫度，孟章身體略微往前傾，在陵光的額頭落下一個輕吻。
    “願你永遠是我的寶貝。”
    感受著額頭的溫度和他的呼吸，陵光直起身，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勾過一束青絲把玩，“你是對著月光還是對著我許願？”
    孟章輕易就發現了他的小動作，好笑地把他的手拉過來握住，“有區別嗎？”
    “當然有。”陵光看著他的青發有些手癢，可實在是兩隻手都被握住了，隻得睜著大眼睛看，生怕少看了一眼，“月光能不能實現你的願望我不知道，可我一定能幫你實現，隻要……”
    “隻要什麼？”
    “隻要你回答我，剛才你在想什麼？”
    孟章一愣，忍不住想扶額，那句話怎麼說的，自作孽不可活，晚上心血來潮想聽琴，卻莫名成了現在這種被追問的狀態，還以為轉移話題成功了，沒想到還是沒躲過去。
    不是他的錯覺，陵光是真的越來越懂得怎麼應付他了，不但會接招還會主動出擊。
    “我在想……”孟章摸了摸下巴，有些興味地說，“這個小鬼到底是誰，怎麼越來越可愛了呢？”
    “撒謊，你剛才叫我赤帝，你從沒這麼叫過我。”
    “就這麼想知道？”
    陵光立刻點了點頭。
    孟章歎了口氣，把他拉到自己的懷中坐好，轉頭看著窗外的圓月，陷入了久遠的回憶裏。
    那個時候他和陵光，白虎還有玄冥一同受封，在天界的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建立領地，各自守護他們所在的那個區域。
    那個時候他們隻知道自己的來曆，對外界的事物知之甚少。在他們離開神靈島前夕，孟章最後一次看到的陵光還是他少年時的模樣，一襲赤衣坐於梧桐之上，垂落的衣擺隨風飄動，腿上放著一把用梧桐木做成的無五弦琴。他麵容沉靜，手指在琴弦上隨意的撥動著，隨性之至，從琴弦上發出的旋律十分悠揚動聽。
    孟章已經忘記他為什麼會經過那裏，隻是古琴的旋律以及那個彈琴的少年卻一直深埋腦海，無法忘懷。
    正當他聽得入神的時候，琴聲卻戛然而止，孟章回過神來，那個人正直直地看著他。
    “你……”
    “沒想到你彈奏的琴音這麼好聽，”孟章笑著抬頭對坐在梧桐枝上的少年說，“剛才你彈的是什麼曲？”
    少年雙手壓著琴弦，聞言竟蹙起了眉頭，臉也微微側向了一邊，“無名，即興彈奏罷了。”
    “即興都能彈得這麼動聽，真是厲害，可以為我彈奏一曲嗎？”
    那時的孟章還帶著幾分少年心性，問完後一臉期待地等著他的彈奏，可是梧桐上的少年並沒有如他所願。
    孟章至今還記得他當時的表情，厭惡，不耐煩，明顯疏而遠之的態度讓他難過了好一陣子。
    現在回想起來，從少年看到自己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歡迎過自己，在他眼裏，自己不過是個打擾他興致的路人罷。
    “你還記得當時的那個旋律嗎？”
    陵光聽完後，把琴招到手中擺好。
    “當然記得。”
    孟章從他的身後伸出手，回想了片刻後在古琴上彈奏起來，隻是彈到一半就停手了。
    “到這裏為止，之後的我沒機會聽了。”
    “是，是嗎？”
    聽陵光的聲音有些遲疑，孟章有些奇怪，“怎麼了？你想起這首曲子了？”
    “沒有。”陵光眼神閃爍地側過臉，避開了孟章的視線。
    “有什麼事瞞著我，嗯？”
    孟章將懷中的少年轉了個身麵對著自己，見他低著頭，用手托去他的下巴讓他與自己對視，隻是剛把他臉抬起來，孟章就發現了異常。
    陵光此時的麵色竟分外的紅潤！孟章突然想起當年陵光發燒時的樣子，也是這樣臉頰赤紅，不由立刻緊張了起來。
    “怎麼臉這麼紅，哪裏不舒服嗎？”
    “我，我沒事。”
    “還嘴硬，讓我看看。”
    陵光抿了抿唇，抬眸看了他一眼，立刻轉移視線，掙紮著從孟章手裏站起身，“時間不早了，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