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雨雪晴霽 第90章欺負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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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開門咯!”
這一聲響亮的呐喊都已經響徹整棟樓層了,偏偏眼前這扇門遲遲無人來開啟。
隔著厚厚的門板,外頭的人依稀能夠聽見裏頭的水油在火上激烈交鋒的動靜。無奈地撇了撇嘴,那隻才抬起的腳終於還是放下了。
說實話,這位一臉苦逼站在門外的百裏諾夕同學,真心對小夕那家夥的大條神經徹底無語了。
明明記性不差,怎麼就總是那麼不待見鑰匙呢?真不知她這出門就忘帶鑰匙的毛病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眼下這境況是要逼著她也體驗一把拆門的快感嗎?
算算時間,她這個“閉門羹”已經吃了將近十分鍾,可它又是自家的門,一想到著這個關鍵點,當即就什麼脾氣都沒有了。百無聊賴地靠著牆,懶懶抬起手象征性地又按了下門鈴,餘光根本就沒有瞟向那片始終紋絲不動杵在那兒的漆紅大門。
不過,這一次倒也不似之前連水泡都沒冒一個,隻是有些可笑地把人隔壁家的鐵門給“叮鈴”開了。
想著她擾了這麼久的民,也是自覺有些理虧的。所以還不見人走出來,就想著主動給人家道個歉意思一下,“不……”
不是她又撞見熟人而語塞了,而是鐵門後突然衝出來一位披頭散發的女人。片語未發,魔怔般揚手就將拖在地上的那根細長鞭子給大力揮了過來。
躲?剛剛雖然經曆了那麼一次重創,但對方這連五都沒有的戰鬥力,她還是沒有放在眼裏的。可問題是,她為什麼要躲得那麼幹脆呢?
一道帶著戲謔的寒芒從清眸中閃過,百裏諾夕隻淡淡瞥了一眼迎麵而來的那抹深棕色,身體不動聲色地往側邊移出個細微的角度,特意給長鞭帶出的鞭風留下了可趁之機。臉頰上的熱辣感覺那麼真實,自然就有一道血痕印在其上了。
左手下意識地拂過,美目配合著閃爍出痛苦,右手則迅速抬起一把抓住那根再次被揮來的長鞭。她不過稍微一個用力,鞭子就從對方的手中脫落,人卻由於慣性被帶得直接臉朝下地摔倒在了地上。
而這一次,她更是在對方完成倒地動作以前便非常誇張地跳得老遠了。才落地就滿臉驚恐地轉身看向剛好趴在遠處地上的女人,雙手還非常無措地擺個不停。
“嘖嘖,不用這麼客氣吧!你我既是第一次見麵,何必行此大禮?”
話音不偏不倚地砸落在女人的身上,她百裏諾夕的麵色哪裏還有半點兒慌亂。歪著的小腦袋上,正咧嘴笑得賤兮兮的。貓下腰的時候,更是不樂意地埋怨道,“青天白日地被個暗鬼折了壽,多不值當啊!”
至於地上這位被罵鬼附體的女人身份幾許,飛速運轉的大腦很快得出了個非常意外的結論——這個瘋女人,她並不認識啊,標準的路人一枚。
既當真是初次見麵,對方卻招招下狠手。如此熱情好客,她禮當還之以百倍巨禮才合乎情理呢。
“就是你了!好你個賤蹄子,居然還敢出手傷人……”
絲毫沒有危機感的這位中年女人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灰土,咬牙切齒地指著人鼻子就開始髒話亂噴。
原本還在思量下手分寸的百裏諾夕,涼涼看著那隻抬起的右手,星眸微眯出了極致的嗜血。
嘿,這根手指,這張嘴巴,都挺不錯,倒是可以考慮全部收下哦。
腦海中突然出現這麼一個決定,她的身體出現了明顯的一僵。不過很快就恢複如常,繼續著伸手動作,拾起了那根一早就被她放手落在腳邊上的鞭子。重新直起身子再看過去,卻笑得人畜無害。姍姍而行至女人跟前,竟還欣欣然將那進攻武器遞還給了對方。
什麼意思?
明明心有疑惑,女人卻還是傻愣愣地伸手接過了那根長鞭,並下意識地緊緊握住了它的把手。人還未醒過味,遽然感覺到手臂一個抖動,她的眼睛立時睜得老大。
那根長鞭竟像有了生命的長蛇,才揚起便突然朝她的後腦勺繞去,尖細的鞭尾毫不客氣地狠狠甩在了略顯蠟黃的憔悴臉上。當即從嘴角到耳根抽出了一條深深的血痕,豆大的血珠接連滲出,模樣煞是滲人。
“啊!”
“啊!大娘您這麼客氣幹嘛呢?”
驚詫地退出兩步,百裏諾夕的一雙手緊緊捂著嘴,隱著冰結冷漠的清眸忽閃不定,隻明滅出難以置信看向那道猙獰傷口。片時,一顆小腦袋搖了搖,含糊不清的一聲嘀咕便湮滅在了層疊的十指間。
隨著她的雙手放下,終於,不遠處“哇哇”直叫的聲聲淒厲也戛然而止。女人哪裏還顧得上被喊叫得愈發疼痛的臉頰,滿心都在疑惑她剛剛的嘀咕內容。
什麼?她剛剛到底說了什麼?!
女人的反應也是人之常態。誰都知道,未知往往才是最可怕的,輕易便讓人滋生出了強烈的恐慌。這位“自殘”的女人,此刻的莫名兢懼半分不比常人少,“噌噌”幾下便湧上心頭。詭譎的是那表現在臉上的神色,驚恐卻因為那道猙獰的傷口而教人覺得她仿佛憤怒到了極致。
“你我什麼仇什麼怨啊?大娘這是恨不得要吃了人家啊!”後怕地縮了縮脖子,百裏諾夕卻歪著腦袋衝她咧嘴笑了。
而以女人的角度,又很趕巧地看到對方左邊臉頰的血痕處翻起了一層薄薄的皮質,那模樣也是挺詭異的。她的心裏不自主地就浮現出了一個詞語,“畫皮”!
那這個女孩到底是人是鬼啊?!
如斯想著,她的目光就轉變成了驚悚,甚至還咽了口口水,艱難地吐出一個字,“你……”
關於心裏的疑問,她根本說不出口,也沒有機會說了。因為對方已經再次靠近過來一步,而她的手臂又被迫抬了起來……
“嗯,藝術就該是這樣的嘛,多對稱啊……”非常滿意地點點頭,百裏諾夕一邊從兜裏掏出手機,一邊將另一隻手捂在口鼻之前。
沒錯,她剛剛就是在嘀咕這一茬!
而當她的一雙手交替起落之時,她的臉上更掛出了濃濃嘲諷的笑意,開口卻是滿滿的驚恐,“警察叔叔麼……嗯,我要報警!這裏是凱茵源15棟2單元17樓,我在家門口遇襲了……”
雙腳惶恐地蹬出好幾步倚靠在牆根,再抬頭看向女人的時候,百裏諾夕的嘴角依舊揚著譏誚。看著對方神色轉為恍然大悟,還特別挑釁地衝人家挑了挑秀眉,低聲勸說道,“大娘,您真的不適合玩鞭子啦。”
報警?報警!電話早早就被掛斷,女人滿腦子都是她剛剛在電話裏說的內容,耳朵裏根本沒有她這最後一句嘲笑。待反應過來,也沒做多想就衝其歇斯底裏地叫嚷起來,“你……你血口噴人!明明就是你!啊,對,我要告你蓄意傷害!”
“可以啊!”非常認同地點點頭,百裏諾夕緩緩抬起手仔細掰扯著十根手指頭,很快就驚訝地得出了一個結論,“吖,大娘,我才十七歲呢!”
說這話的聲音中,意外是真實的,可在女人聽來卻不是那麼回事了。怎麼聽都像她在仗著自己是未成年人而肆無忌憚的挑釁一般。當時就不管不顧地咆哮著衝人家跑了過去,那架勢可洶湧了——一隻手拖著長鞭,另一隻手還揮舞著拳頭呢。
如期而至的“嘭”一聲巨響,瞬間回蕩在了整個樓層裏。
發生了什麼?!女人被嚇傻,艱難地低頭看向跌坐在地上的女孩,大腦一片空白。
抬手抹去嘴角的鮮血,百裏諾夕頓覺身體輕快多了。內心裏,她其實是非常感激對方給了自己機會,排出之前殘留在胸口的瘀血。麵上卻展起警惕的目光看向人家,低聲吐了一句,“大娘,您這可是惡意傷害未成年少女喲,原理上,我也是可以告您的。”
中年女人一聽這話,突然明白了她屢屢挑釁自己的意圖——這小蹄子就是想著自己動手,再以一對一私了啊!哪有這麼便宜!且不說她這一下並不是自己動的手,就她給自家造成的傷害也不止一次呢。
“你休想!”醒過味的女人直截了當地表示了自己的拒絕,並義正言辭地質問道,“中午是不是你……”
“對,就是我。”扶著電梯門,百裏諾夕隨口答應了一聲,便緩緩站起身,腳步有些趔趄地走向17室的大門。
如果說到這會兒還沒有弄明白這個女人發什麼瘋,那她就真是愚不可及了。麵不改色地從死死盯著自己的女人身邊走過,對其睚眥欲裂的神色根本無動於衷,反而撇嘴輕嗤道,“您可千萬別這樣怨恨地看著我。辣麼髒一個人,鬼才樂意碰呢……”
嫌棄?不不,她這是厭惡到了惡心的表情。女人當時就被它給刺激得失了理智,瘋了一般地又撲了過去。
結果,人家隻是繼續向前走出幾步,她卻一個重心不穩再次摔倒在了地上。這下可不是吃點兒灰那麼簡單了。自帶傷口的臉部肌肉因這劇烈碰撞而被拉扯得嚴重,薄薄的碎灰之下皮開肉綻,甚為恐怖。
“大娘,您可真是記吃不記打呢!這一跤跤還真是摔得越來越有心得了啊……”頭也沒回地冷笑一聲,百裏諾夕突然向左一個跨步來到了那片緊閉的大門前,象征性地隨手又拍了兩下,“嘭嘭……”
外頭的這場熱鬧雖不算太久,卻也是有段時間的,屋裏頭的什麼飯菜都合該弄好了。
果然,隨著一聲“來了”應門,大門從裏麵被打開了。而對方都還來不及開口問詢,百裏諾夕便迎麵撲了上去,擱人家肩頭細細碎碎地啜泣起來。
“嚶嚶……花姐,太可怕了!警察薯薯一會兒就來……”
可怕?這丫頭細如蚊聲的話音中除了幸災樂禍,哪裏有半點害怕之意啊!於心裏腹誹一句,素來聰慧過人的喻淩甚至都沒有愣神便領會了她的意圖。
輕拍兩下她的肩背,一個跨步繞過,護犢子一般將人給擋在了自個兒身後。那氣勢可真叫霸氣外露呢,即便是乍然看到女人的猙獰麵貌,竟也未被驚嚇到。
兩道冷冽目光無情掃過,旋即從圍裙的兜裏掏出手機幾句簡短的語音,冷聲低喝道,“你這是要幹什麼?”
“是你們要幹什麼?仗著……”
“大娘,您可真能開玩笑!”百裏諾夕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女人的控訴,委屈地反問一句,“人家根本從來都沒有見過您!沒招沒惹的,您怎地就莫名其妙地跑出來拿鞭子抽人呢?”
話音未落,遠處的電梯門突然被打開了,從裏頭嗚啦啦地走出一大票人。綠的白的藍的各種製服,那陣仗,就仿佛這裏發生了什麼特別嚴重的恐怖事件一般。
其實,這兩班人馬隻是趕巧一起到了而已。
位於市中心的凱茵源屬於高檔小區,按照街道規劃,所屬警察局就在附近十公裏外。接到報案,安排下相關人員工作,自然分分鍾就能趕到現場。
隻可惜,再一次從地上爬起來的這個女人早就被新仇舊恨塞滿了腦袋,哪裏還聽得見身後的窸窸窣窣腳步聲,更別說之前那麼響的警笛聲了。用力甩了下手中的長鞭,咬牙切齒地答應道,“賤蹄子就該抽!”
賤蹄子?喻淩眉頭一蹙,就欲舉步找女人理論一二。哼,她又算個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這樣輕賤自家夕夕?
察覺到後背上的指尖兩下,這才止了心思,餘光向左瞥過,不動聲色地護著身後之人往屋內退出一步。
“住手!”
一聲聲異口同聲的低喝聲中,幾個大老爺們蜂擁而至。
其中一個男人左右手拎著好幾袋東西,丟下身後的一大票人率先跑到那對姐妹跟前。隨手將東西往地上一放,抓著眼前之人的手臂,緊張地問道,“淩兒,哪兒受傷了?”
“我沒事。”反手拉住來人的手腕,喻淩輕輕搖了搖頭,非常冷靜地陳述道,“逸洵,她欺負了夕夕。”
等等,欺負了誰,壞丫頭?這羲城還有人欺負得了她?開玩笑的吧!
雖然潘逸洵心裏根本不相信自家嬌妻的說法,不過,對方剛剛罵的那一句他卻是聽得分明。依著自家的護短家訓,身後的女人還真是欺負了壞丫頭,不可原諒!
滿腔怒火地轉身,不巧正撞上一位身穿民警製服的男子匆匆趕到雙方當事人之間,隨即便聽到人家例行公事的問話。
“我姓胡,市中派出所的民警,剛剛誰報的警?”
問話的時候,這位胡警員還特意繞過與自己同乘電梯上來的潘逸君,而看向了其身後的喻淩。見她衣冠整齊幹淨,便轉身對著另一位當事人。
“哎媽……咳咳……”受到驚嚇的他趕忙輕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失態,對已經雙手掩麵的女人低聲問詢道,“是您嗎?”
“那個,警察叔叔,您沒看到那位大娘手中還抓著行凶武器麼?”一個似訴似泣的聲音低低響起,十數米長的走道很神奇地遊蕩著此音之中氣若遊絲的疲憊。
眾人不禁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聞聲望去,隻看見潘夫人的肩頭冒出了半個掛滿怯意的腦袋。細碎的額發被薄薄汗水浸濕沾在了光潔的額頭。秀眉微擰出後怕,一雙水汪汪的美目還泛著薄紅。
這聲音,這神態,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當然了,不是所有人都是這麼一個想法的。除去那對知根知底的夫妻倆,以及那位麵目猙獰的當事者女人,還有就是那位眼角抽到無法平複的胡警員了。
叔叔?想他胡萊從警才三年,如今不過二十出個頭。她這麼大個丫頭片子居然喊自己叔叔?!既這麼彪悍,怎麼不喊一聲爺爺來聽聽呢!
越想越覺得不對味,到後來,連嘴角都不自主地扯動了起來。
“嘿,警察叔叔,是我報的警,有問題嗎?”
被這麼一追問,他有些心虛地收拾好那顆遭受了萬點暴擊的破碎之心。貼著手背重咳一聲,才言歸正傳繼續問詢,“電話裏,你說遇襲了?”
“剛剛也說了,我非常確定敲的是自家門。這位大娘卻突然從她家衝了出來,二話不說就用那凶器行凶……”
重重的鼻音依舊帶著哽咽,卻也隻是說了個事的起因,並沒了後話。胡萊的目光很快從女人身上掠過,再次回到那半個腦袋上,平靜地陳述道,“問題是,現在受傷的好像是眼前這位夫人啊。”
“不能啊!這位大娘不僅有暴力傾向,還嚴重自殘呢!”
說話間,百裏諾夕緩緩從喻淩身後走了出來,背對著夫妻倆指了指臉上的那道狹長血痕,繼續控訴道,“喏,這就是那位大娘拿鞭子給畫的。至於她那一身,是她自個兒給整的。”
許是對這位有點不太靠譜的胡警員並不放心,百裏諾夕扶著旁邊的牆體一步一頓地徑直走向了他右手邊的那位白大褂。
半晌止步後又於原地站了片時,長長吸口氣抬手直指腰背,“白天使,你給看看,這裏的一根骨頭應該是斷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