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重回羲城 第17章 你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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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聲雖然早就響過了,可如她倆這般早早離場的人畢竟不多。所以,當暖長的陽光再度拉近三寸距離之時,操場才開始它這一天的最喧囂時刻。
大波大波的人抄著近路跳下青石看台,蜂蛹向操場的另一頭,那處炊煙嫋嫋的“戰場”。一個不小心就都被這裏的辣眼風景所吸引,紛紛於跑道處駐足不前。
事實上,他們的內心是糾結而矛盾的。
這邊很想走近去一探究竟,看看那對相擁於一處的開放女生到底是何方神聖!不僅顛覆了他們的三觀,居然還是如此公然地摧毀了個徹底!
可是,此刻正值午餐時間啊。中學生誰都知道,到了飯點的食堂如戰場,晚一分鍾就成了殘羹冷炙的“炮灰”。隻是想想那難以下咽的味道,眾人就會情不自禁地打個寒顫。
民以食為天!所以,熱鬧什麼的那都是別人的事,還是別看了。解決溫飽問題才是當前的王道啊!
那一束束來去匆匆的各種目光,並未影響那兩位分毫。最多默契地相視一眼,繼續我行我素。口目是別人的,愛咋看咋說隨意,手腳是她們的,願意抱就抱隨心。一句話,“我若自洽,你奈我何?”
請別惱了她們的肆意妄為。
外人根本無法理解,這一年多的離別,於她們而言就恍若一整個世紀那般漫長。故而,此刻的分秒,對她們來說都是分外珍貴的。
“你……你們!”
遺憾的是,幸福終歸還是被不客氣地打擾了。
來人驚呼著,滿眼難以置信地看著相擁而臥的她們,腦海中乍然閃過那晚的同杯而飲。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都充滿了濃墨般的惡意。
被他拎在手中的小布袋,一個不留神就徹底變了形。胳膊不自覺地抖動著,似更恨不能直接一個甩手就將它砸下去一般。臭丫頭!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耍流氓!
“誰這麼雞婆啊?沒看到人家正親熱著嗎?”
從溫柔鄉被打擾的百裏諾夕,很是不悅地抬起頭看向來人。入目卻是一張居高臨下而隱忍不發的臉,在對上自己的目光之後,瞬間就垮了。
那種含著黃連有苦難咽的吃癟模樣,輕易就取悅了她。緊了緊懷中的短發少女,了然一呼,“啊,誰誰誰啊……”
“多!”別誤會,這隻是一聲咆哮,潘逸君被她的小動作刺激到了,壓根沒有同她打招呼的想法。灼灼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恨不能燒出幾個窟窿來。見她並沒有鬆開手的打算,咬著牙關就是質問,“你……你把她怎麼了?”
心中乍然騰起的一團無名火,正肆無忌憚地揮舞著爪牙,快要將他的所有理智吞噬殆盡了。他甚至已經沒有心情去計較她對自己的稱謂。
“你瞎嗎?”說著,撫著一頭短發的手被百裏諾夕緩緩收回,一根白皙的手指探向臂彎中的小腦袋。很快就勾起那張緋紅若醉的嬌小臉龐,深情款款地對上那雙羞澀的迷蒙眸子,“她是我老婆,你說呢?”
“轟!”一聲巨浪拍沙的驚天動靜,在他的腦海中炸開了。兜頭而來的海水瞬間澆熄他心中的那團妒火。
他看到了什麼?!“他的”箜箜居然動情一般伸出雙手攀上了她的頸項,鼻尖竟還相對出了濃情蜜意!
艱難地咽了口水,輕聲喚了一句,“箜箜……”
空空?!是誰允許他這樣叫的!
不過簡單的一個疊音,卻仿若無意間觸發了某種禁忌一般的封印。百裏諾夕身上的氣息瞬間就出現了微弱的混亂。強烈的占有欲頃刻間吞噬掉了她的全部理智,眼神中嗜血的紅芒閃爍不定。
她?!即便是那麼微乎其微的變化,潘逸君的職業敏感還是促使他警覺地向後退了幾步。狐疑地看著睡臥在地的她,心底閃過隱隱的猜測,就是因為這個嗎?
“夕夕……夕夕……”一聲聲輕聲呼喊,好似來自天國的救贖。
短發少女的雙手已經從她的頸項抽回,正小心翼翼地端著那枚微涼的臉蛋,眼神中沒有半分兢懼。
身體一個前傾,桃紅的唇瓣就擦著她的唇角而過,貼著鬢角呢喃著,“夕夕……不怕……”
這樣的姿勢太曖昧,又有一雙遮擋住了站立之人的視線。潘逸君整個人木在了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當機而無法運轉了。
她們,真的是拉拉啊!?
躺在地上的當事者們卻並不知道他的奇特想法。
百裏諾夕的耳畔一直有一個奇怪的聲音,好似在揭開一層接著一層的薄薄密封膜,窸窸窣窣。明晃晃的眼前,隻有一點一點似紅若紫的星子。隨著一聲尖銳刺耳的“刺啦”,她的眼前一陣恍惚,整個人就恢複了正常神態。
於她是冗長的拉扯,卻不過短發少女的兩聲呼喚而已。
很快平穩住氣息,低垂的雙眸落在短發少女的臉頰,泛起絲絲疑惑不明。怎麼回事?自己不過想要逗弄他而已,居然會毫無征兆地發生意外。果然,還是有變化的。
感覺到眉心溫潤一片,百裏諾夕這才抬眸。看著咫尺之間的柔和麵容,長長呼了口氣,好險啊!
對啊,真險呐!短發少女滿是擔憂地看著已經恢複清明的雙眸,沒有情緒地說道,“請叫我慕蓉。”
空空,是慕蓉筱箜的閨名,百裏諾夕給起的。這句話,自然是她說給不遠處的潘逸君聽的。
兩人很不厚道地將險些失控的局麵歸咎於潘逸君的親昵稱呼。很快又相視一眼,露出了然的微笑。
她們的笑容那麼幹淨,如同大雨清洗過的天空,清澈澄明。始終保持距離俯視著她們的潘逸君,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她們似若星燦的笑容所吸引。連前一秒的突發意外都忘得一幹二淨了。
“嘖嘖嘖……誰誰誰,我知道我家空空魅力大。不過你也是夠拚的哈,愛心便當都送到學校來啦。”單手撐地,百裏諾夕輕鬆就扶著慕蓉筱箜坐起來了。
一個抬眼就對上潘逸君的俯瞰姿態,隻覺得如此壓迫感很不得勁。表達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很快就直直站起身,搖了搖頭,“咯咯……你這把鋤頭還真勤快,天天都來鬆土啊。”
還未回過神的潘逸君保持著姿勢立於她們幾步之外,神色木然,儼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得了!全白說了,感情這麼一小會兒的工夫,他就成木頭人了嘛!
百裏諾夕無語地搖了搖頭,餘光淡淡飄落在了被他抓在手裏的便當袋子上。隨手拍去身上的幾根草葉,轉身就往相反方向而去。
“誒!夕夕……幹嘛去?”
“爺去如廁。”
“呃……”
“老婆,要不要一起?”
“不用,謝謝!”
“哈哈……”
空曠的操場頓時響起她惡作劇得逞的壞笑聲,還有很不厚道的補刀,“那個誰誰誰加把勁哈!看看究竟是你的鋤頭硬,還是我這牆角更堅實……”
我去,原來他們的關係這麼複雜啊!
唏噓聲零零落落,少數幾位已經誤了點的往來同學們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新聞一般,莫名興奮地競走而去……
誰也沒有注意到,操場中央的正前方主席台上,正負手而立著一個男人。
他的目光始終尾隨著那抹新綠色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神色中明滅著努力克製的莫名興奮。
剛才那一瞬間並不是錯覺,也不是他們誤以為的什麼“氣息紊亂”,那是真實存在的殺氣啊!那樣的她儼然來自枯血紛飛的地獄,帶著殘忍嗜血的修羅。
想想她前一刻還是一隻慵懶無害的小貓模樣,後一秒竟也還能夠淡然如斯。小小年紀,就能將情緒收發自如。嗬,這個丫頭當真越來越讓他感興趣了。
“玨兒喜歡她!”一聲清脆的童音遽然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男人低頭看向身側的小屁孩,正見她抬起那隻肉嘟嘟的手,指向那個丫頭離開的方向。頭頂的一對小紮鬏輕輕搖晃著,一臉天真活潑的樣子。
嫌棄得瞟了一眼她的發頂,他的心裏瞬間就騰出了腹誹。那個女人還真是夠了,給自家閨女梳這麼醜的發型也就算了,居然還好意思帶出來嚇人!
關於這個自稱“玨兒”的小屁孩,他更多的是無奈。
上午從那幽靜之處離開,才走出那條石子小路,遠遠就看見了一對年輕的夫妻。隻這一眼,他直接就轉身往相反方向走去。這是有心要躲著他們啊!偏偏,他的運氣就是這麼的好,不過一個轉角,就與他們正麵撞上了。
小屁孩看到他的那一刻,兩眼直冒綠光。一大團棉花糖啊,就那樣不客氣地往自家父親懷裏塞了。不管不顧地邁著小短腿就一路歡愉地奔過來了,嘴裏還細碎嘀咕著,“哥哥……叔叔……”
不過一個稱呼而已,三個大人的臉色卻是繽紛各異。就在他還在糾結不定是時,年輕夫婦送來兩枚鄙視的死魚眼。糾結個球啊,隻有當叔叔的份!是老牛就別整日想著裝犢子!
三人照麵之後也隻是簡單打了一個招呼就準備各回各家。誰曾想,那小屁孩直接扒拉在他大腿上,硬是不肯跟自個兒的爹媽回家了。
一番軟硬兼施無果,隻看著褲腿沾滿的鼻涕眼淚,他的眼角都僵了。咬著牙蓄著鬱結睇了跟前的兩人一眼,這個熊孩子到底是誰帶出來的?要不要這麼邋遢?!
最後無法,他隻得冷著聲擠出幾個字,“跟我,返程來接。”
要他說,這個小屁孩,他根本撿得心不甘情不願哪。
等他從不久前的悲慘遭遇中回過神,身側哪裏還有那個小屁孩的影子。
人家早早就跳下了主席台,歡騰的小短腿直往他先前的目光所及追去呢。隻在空氣中留下一長串的稚嫩回音,“我去問她喜不喜歡玨兒!”
先是眼睛,繼而高燒不退,此刻又輕易就失了理智,到底是怎麼回事……
細碎的腳步在尖尖草芽裏漫無目的地穿行著,一對秀眉微微蹙起,雙眸底下湧動著連本人都毫無所知的暗流。
最後,百裏諾夕停在了一棵金桂樹旁,隨意找了一塊大石頭就坐下了。“如廁”不過是一個借口,不想讓慕蓉筱箜為自己擔心。
長長吸了口氣,左手的三指就搭在了上抬的右手腕。雙目很快微眯成新月,連輕微的風鳴蟲嘶都被當做紛擾屏蔽在了外界,她的世界驟然寂靜無聲。
兩分鍾也不過眨眼的工夫,睜眼之時其疑惑之色反而更甚了。咦,怎麼會沒有異常呢?還反而比原來的體質更強了?
貓著腰拾起地上的一片深綠樹葉,隨手一丟,當即愣住了。
這!不科學!
且看那一條突兀的草綠色,是葉片掃過草叢時,草葉寸寸盡斷。切口平整而光滑,猶如利刃所為。而那片樹葉竟還直接紮進土壤,入之三分!
不對不對!這不是她的力量。一種猜測劃過腦海,她毫不猶豫地再次拾起一片樹葉,同樣漫不經心地隨手丟出。
果然!同樣的力度,威力卻減損了許多。既是如此,索性就一次性放了吧!
百裏諾夕倏地站起身,沉了沉氣,足下生風一般圍繞著這一小片金桂林疾行。手中的動作隨意而頻繁,一采一拋之間,滿天綠葉飛舞。
終於,新綠色的身影停了下來,有些氣喘不順的她雖有些疲憊,卻感到身心較先前輕快了不少。
幾乎是在她緩過來之時,最後一片樹葉悠然飄下,再次落在了她的手心。而那些錯綜複雜的一條條草綠色,從高空中能看出,竟勾勒出了一朵清雅高潔的金桂花!
應該差不多了吧……
“啪啪!”一陣清脆的掌心突兀響起,打破了整片林子的靜謐。
誰?!一個迅速轉身,百裏諾夕就已經出手了。掌風若飛刃掀落了無數葉片,簌簌飄零。垂眸才看到對方竟然是一個半大的小女孩,還不及自己大腿根的高度呢。
即便麵對她的突然出手,小女孩的臉上也沒有一絲懼意。隻巴眨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她。
這個小女孩是誰?什麼時候來的?明明一直保持著警惕,竟還是愣生生地沒有察覺到她的氣息。
內心的驚詫並未顯露,百裏諾夕隻淡淡瞟了她一眼,不慍不火地問道,“你是誰?”
“阿澤說過,你剛剛釋放的那個叫做餘力。”來人正是自稱“玨兒”的小屁孩,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話,反而又朝她走了幾步,很是擔憂地看著她,“還有餘力啊……”
餘力麼?百裏諾夕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巴,思緒被拉得有些遠。
關於這個術語,顧名思義就是多餘的氣力。通常情況下因為一個人積蓄氣勢或力量之後,釋放不全而造成的。普通人的積蓄一般不多,所以即便當時無法做到完全釋放,產生的餘力也不會很多,頂多跑一小段路就差不多沒了。
像她先前這麼浩瀚的的餘力,實屬罕見。由此可見,她當初的積蓄有多麼可怕。
問題是,當初又是什麼時候呢?
正思量著,突然就感覺到有氣息臨近,回神才發現那個小女孩已經一個蹲身就跳起來了。高高舉起的雙手,竟是直接探向自己抬起的那隻胳膊。
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將氣力轉移到了手臂上,穩穩吊住了她。
“咯咯……”玨兒蹬著淩空的小短腿,笑得歡愉。圓嘟嘟的小臉蛋上更是興奮非常,口中歡呼著,“蕩秋千咯……”
當即明白她的意圖,胳膊一個甩動,就將她蕩了起來。隨著手臂的力道加大,她被蕩得越來越高,小臉蛋卻絲毫不顯懼色。
終於,百裏諾夕脫力地跌坐在地上,玨兒才落地就跑到了五米開外,吐得稀裏嘩啦……
遠遠看著蹲成一個小肉團的她,百裏諾夕也顧不得休息,幾個快步就來到她身旁。輕柔地撫摸著幼小的脊背,細聲說道,“辛苦你了……”
小腦袋沒有抬起,才搖了一下,又是一通幹吐。
“不行該逞什麼能?這麼不怕死麼?”雖說是嗔怪,百裏諾夕卻從背包裏掏出一塊輕薄的淺紫色手帕,仔細替她擦拭著嘴角。
仰著的小臉“嘿嘿”一笑,玨兒一個順勢就靠在了她的身上,奶聲奶氣地說:“我叫萬俟玨,你喜歡我嗎?”
她特意跑來找自己,受了那般罪,就隻是為了問這麼一句?吃驚之餘,百裏諾夕更多了幾分不解,隻靜靜看著她並不作回答。
得不到她的答應,萬俟玨急了。轉個身就爬上了她的大腿,又是一聲,“玨兒喜歡姐姐啊!”
看著她撲閃撲閃的雙眸,那般幹淨無垢,百裏諾夕的心底乍然皺起似曾相識的漣漪。端著一臉嚴肅,點了點頭,“允許你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