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重回羲城 第4章 美女老早就走遠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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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外的色彩流逝得飛快,可遠處的那條河流卻自醒來就一直跟隨著。渾濁不清的河水緩慢地淌過,徐徐走遠,不斷侵蝕著發黃的地表。痕跡滿布於朱紅色梯田,層層疊疊。
草種夾雜在厚重的塵埃裏,徐緩散落在微風之中,流光交錯中花香滿場。
車上又有幾多試圖還鄉的旅人,安眠於真假難明的睡夢中,甘心沉淪而分不清楚夢裏戲外。
零零落落的夢裏,花落,誰人知多少?
轟鳴的機械聲回蕩在末尾車廂裏,卻影響不了幹坐了大半夜的疲憊人們,陷入沉沉睡眠。
很多座位上已經不知來去換了多少人,最後一排的靠窗位置,半小時之前也易了主。一位看不出年紀的男人,眯著眼慵懶地靠坐著。細長的眼梢掛著似笑非笑,點點眸光明滅著熠熠華彩。
沒有人知道,他的餘光始終落在對麵這個奇怪的女孩身上。
當初在列車的玻璃窗下,不過無意間看到睡夢中的她緊蹙著眉,突然就產生些許的興趣。也不知究竟夢到了什麼,春風之中,額頭居然還直冒虛汗。緊蹙的眉頭下,表情很是痛苦的樣子。
再來到這節車廂的時候,列車已經開出了一段距離,而她也正好醒來。呆萌地發了好一會兒的呆,突然又莫名其妙地笑了。
這麼久了,那對飄忽的眸光始終遊離在不知去處的天際,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不過三個違和的神色,竟仿若一根輕盈的羽毛,絲絲牽動著那方古井無波的心海,還皺起了微薄的漣漪。
這淡淡的起伏,才是讓他感到驚訝的地方。想想這麼多年,能夠讓他在意的人,當真是屈指可數。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讓素來對無關人事漠不關心的他,不由得對她多關注了幾分。
學著她的模樣,左手支著腦袋,若無其事地看著窗外一掠而過的各種色彩。餘光,卻帶著獵奇的小心謹慎,不曾移開半分。
成為他眼中風景的百裏諾夕,渾然不知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事實上,那些反常得想不起一點枝椏末節的夢魘,並沒有糾纏她太久。不過呼吸間就調整好了心態,才會露出那個蜜汁微笑。
不禁感慨連連,若是沒有昨日的報考失敗,一切都會變得那麼美好。自己不僅能夠如期完成與鄧一陽之間的約定,狠狠打那些老古董的老臉一通。更能夠名正言順地進入那個大學,從此陪伴在自己在意之人的身旁。
可是,現實中並沒有這個如果。也怪自己的運氣實在太逆天了,居然“中獎”了。
隻不過,自己這才中獎,那位素來羸弱的“四眼”就上趕著送來一枚嘲笑。這才是有趣的地方!想自己當了那麼久的刺頭,即便近一年“改邪歸正”了,也是無人敢輕易招惹的。她倒是敢“不經意”地幸災樂禍,如若當真有這份勇氣,自己還要高看她幾分呢!
至於那個女人,哼,真碰巧,竟也一夜之間壯了膽?
要她說啊,這個世界呢,最不差的就是巧合了。而巧合得這麼天衣無縫,可不就成了最拙劣的早有預謀麼。
這幕後之人,怎麼會如此草率地出手呢?究竟是太心急了,還是不得不出手呢?他在害怕什麼呢?
那些素來看不慣自己的老古董們,可不會有這樣的手筆,他們似乎更擅長陽謀與明奪。
嗬,不管是誰,想操縱自己的人生,可問詢過自己肯與不肯?
思量至此,腦海當即放空,不再有一絲念想。雙眸隨之輕闔,嘴角則勾起一抹涼薄的笑意。
迎著拂麵而來的涼風,深深吸了口氣,又逆著風緩緩呼出。眼瞼乍然上揚,長長的濃密睫毛如同蝶翼,輕快撲扇,閃現出清明眸底。
突然歪著腦袋,扯出一副人畜無害的輕笑,看向右前方那張陌生的臉。準確捕捉到那綹餘光,嘴角不由得沁出若有似無的輕笑。
嗬,現如今,偷看也能如此光明正大了?
一道靈黠隱沒在眸底,端著那張平凡無奇的臉,衝對麵拋出一個媚眼。在對方側首看過來之時,伸出修長的手指勾了勾,“姐姐我,很好看麼?”
男人顯然有些意外她竟會有如此直接的問話,索性也不回避了。配合著直起上身端坐著,煞有介事地看著她的五官。
嗯,小丫頭的麵容嬌小玲瓏,五官倒是談不上特別出眾。不過,每一寸似乎都恰到好處。
打量僅用了一個呼吸,在外人看來不過匆匆一瞥。然後,就看見他微微頷首,濃眉挑起,“嗯。”
嗯?這麼似是而非的回答算什麼?有本事他否定一句,自己還能懟兩句。心裏腹誹著,口中也不放過埋汰的機會,嘀嘀咕咕地過著嘴癮,“嘁……現在的老男人,偷看了還要擺出一副高冷範,裝蛋啊……”
聲音的確很低,唯獨她自己能夠聽到而已。不過,意外看到對方神色一滯的時候,她還是很得意地揚起了眉梢。
哼,小樣兒,就怕你聽不見。
臉上很快掛出一副不甚滿意的神色,勉為其難地說道,“嗯,姐姐我,就勉強原諒你的偷窺了。”
話語落下,她就不再理會周圍之人的見鬼神色。這對她而言不過一個小插曲,路人甲而已,並不會放在心上。
唉,從那年離開,這還是第一次回來呢!算算時間,竟然已經有十年了。
十年的時間,那麼長,長得足夠讓原本熟悉的一切都變得麵目全。也不知究竟想到什麼,久違的害怕乍然縈繞於心頭。連她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不願意去麵對曾經的熟悉,還是不想見到最熟悉的陌生。
如此糾結了許久才平靜下來,長舒了口氣,從背包裏掏出紙筆,心無旁騖地在紙上寫寫畫畫……
“終點站,羲城車站就要到了……”
當溫柔而機械的列車報站再次響起,她隻不以為意地側目瞥向身側蠢蠢欲動的旅客。隨即咬著筆頭,座位靠窗戶挪了挪,繼續一筆一劃寫得認真。
有些“躁動”的乘客們,其中有一位就是她隔壁的這位,比她稍大一些的女孩,看上去有些像大學生的模樣。
這上頭才報站,她就很積極地站起身,抬手就往行李架上夠。可惜,身高的劣勢擺在那裏,努力了半天也硬是沒有碰到邊角。
百裏諾夕突然頓了一下手中的筆,似是自言自語一般嘀咕了一句,“不夠用就墊一下嘛……”
想表達的是,身高不夠,踩座位上墊一下,自己又不會嫌棄。
可這麼一句表意不明的話卻聽得那個女孩麵紅耳赤。連忙一屁股坐回位置,呼吸卻是明顯的急促。
嗯?一臉不解地歪著腦袋看過去,當場嚇得手中的動作一顫,紙上的那一塊算是報廢了。隻有些懊惱地看了一眼,很快又回到女孩的臉色上。這,醉紅如霞的臉蛋怎麼那麼應節氣呢!
打量的目光,從那張漂亮的臉蛋,向下轉移到對方緊緊捂著裙擺的雙手上。
呀,這十指揉搓得那麼用力,是要將這一身粉色長裙扯爛麼?公眾場合也這麼放得開啊!腹誹才起,很快就將申討的目光落向對麵看戲的男人身上,吐了吐舌頭,“真沒風度!”
隨即迅速拿起最麵上那張紙,在新的紙頁上開始認真謄抄起來。
對,她就是故意的!
那個女孩自己拿不到箱子又不是她的錯,一個勁兒地用膝蓋撞她的大腿算個什麼事?當她是不諳世事的小屁孩呢,彎曲了膝蓋就能夠拔高身材?
哼,路人乙一枚,居然敢沒事拿自己作墊腳石!
興許從對麵這位上車開始,隔壁這位就已經開始犯花癡了,隻不過那粉色的氣息到這後來才升華成為了實質。不然,她管對麵坐了哪個路人作甚,愛誰誰,與她有半毛錢關係麼?
當報站的聲音不厭其煩地再次響起,那個女孩豁出去一般,“蹭”地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有模有樣地從挎包裏取出好幾張紙巾,仔細鋪在皮製座位上。確定無誤之後,才小心謹慎地踩了上去,終於讓她夠到了那個很大的行李箱。
可是,就在她準備將其從行李架上拖下來的時候,麻煩又來了,她居然拖不動!
至少,在外人看來,她拖得相當費力。看那粗氣喘得,哪裏有假?而那張好不容易褪去紅潮的臉蛋,更是因為太用力而再次漲得通紅。
這一次,她那對楚楚動人的求救目光,直接投放在對麵那個高冷男人身上,卻被人家無情地直接無視了。
“嘖嘖嘖……”咬著筆頭略略搖晃了兩下腦袋,發出陣陣意味不明的輕嘖聲,卻是頭也沒有抬。
鄙視你!隻這三個字,就被她在心裏重複不停地念了無數遍,毫不客氣地用來腹誹對麵那個男人。
誰知他好似猜透了她的心思,索性將餘光改成直視,勾著嘴角仔細著她的每一個動作。
頂著那對灼灼目光,她卻顯得泰然自若。眼睛是長在人家身上的,愛看就看吧,反正她不會少了斤兩。
“咳咳……請問,誰能幫我拿一下行李箱嗎?”女孩露出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突兀地打斷了著這兩人的無聲較量。
百裏諾夕隻勾了勾嘴角,恍若沒有聽見她的求救一般,無動於衷。對方雖然沒有直接提出要求,卻也是差不多了。她總不能是對自己一個弱女子,或是向她對麵那位老爺爺求救吧?
隻不過,對麵那位大神,顯然也沒有接招的意思。擺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從始至終都隻看著跟前的這個小腦袋。
突然感受到隔壁充滿惡意的目光,百裏諾夕倏地抬頭。筆頭訕訕頂著鼻尖,一臉不解地看著對方,反問一句,“我說,這麼大一個箱子,它先前是自己飛上去的嗎?”
那個女孩被問得語塞,卻隻能恨恨瞪了她一眼。
原本嘛,自己也沒有想要戳穿她。可誰曾想,她居然膽大包天地來招惹兩下自己!真是莫名其妙!
當列車即將停靠在羲城車站時,走道上站滿了出行的旅客。而那位鄰座女孩,也最終還是因為那個男人的全程無視,早就拖著那個看似沉重的大行李箱離開了。
“阿嚏!”正拿著筆寫得認真,不經意間就打了一個噴嚏。擤動著鼻子,“嘿嘿”一笑,心道,這麼快被那兩位記恨上了啊。
窗外的風景最終定格可下來,隻看見所有旅人們行色匆匆。
遲遲不見起身的百裏諾夕,瞥了一眼對麵這位奇葩大神。而他正撐著右手托著下巴,桃花眼眯起,興致滿滿地看著自己。
“嘿,哥們,美女老早就走遠了啦。”說話間,筆尖朝窗外的人群比劃了兩下。很快轉身將桌上的紙張一並放進背包,乍然起問一句,“莫非,你對姐姐我這款感興趣?”
男人隻勾起嘴角看著她,並不搭話。
嘿,這渾身滄桑感的老男人還真能沉澱啊,居然對自己的托大都無動於衷。
索性她也沒有打算搭理他,擺出一抹無趣之極的模樣,不再言語。淡淡掃了他一眼,“嘭”的一聲,背包被她甩在了小桌子上。
踩著粉色的運動鞋,就麻利兒地站上了座位。沒有一點兒拖泥帶水,直奔行李架上僅剩的唯一行李箱而去。
抬起的手才剛剛伸直,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觸碰到行李箱。它已突然懸浮於她的上空,瞬息又降落穩穩著地了。
垂眸看向對麵,那個男人依舊安然坐於座位上看著自己。隻不過,還處於形變狀態的皮製不客氣地暴露了他的行蹤。
這身手,真快!她都沒有察覺到對方起身。
感慨過後就扯過桌上的背包放在行李箱之上,不客氣地拉起拖杆往外走。快要抵達車廂門口的時候突然回頭,衝他嫣然一笑,“既然你這人蠻討厭了,那就不謝啦。”
說著,輕鬆提起行李箱就下了列車,瀟灑地背身揮了揮手。不去管那個男人會不會自作多情的誤會。
她這一舉動,隻不過是在與那些隨著這列火車一起抵達終點的過去,告別。
再見!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