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猜的那樣。”邵颭就像是會讀心術，秦北澤已經不止一次這麼想了，他覺得這有些太可怕了。邵颭幾乎像是把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全都摸透了，哪怕他不明說，他也能清楚地知道秦北澤在想什麼。這種熟悉也許會讓人覺得貼心或者感動，但對於秦北澤而言更多的是恐懼，也許曾經的他不會這樣，也許曾經他也像邵颭了解他一樣了解邵颭，可現在這種不對等的認知，隻讓秦北澤難受，哪怕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邵颭的體貼溫柔與善解人意。
    秦北澤暫時停下了複健的動作，他用兩隻手抓著一側的鐵杆，讓整張臉麵向邵颭：“你覺得我猜的是怎麼樣？”
    “你以前就像現在這樣，而且你也猜到了。”邵颭沒有明說，或者說他沒把話直接挑明，隻是拋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問題從來都隻在於你怎麼想。”
    “我想過我也許是個無業遊民，或者說幹點不幹淨的勾當，你說我脾氣不太好我大概也能感受到一些。我能記起來我打過人，也能記得一些其他的，但我也不確定。”
    “你討厭這樣嗎？”
    秦北澤無法對這邵颭的這雙眼睛、這張臉說出拒絕的話，隻有在這件事上，他的身體、心髒與大腦才能如此輕易的達到統一：“我不。”
    邵颭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他，目光一瞬也沒錯開，秦北澤幾乎要敗在這雙眼睛裏，敗在他的深情與溫柔之下。邵颭的嘴角像是永遠掛著一抹笑意，不論是在他的回憶還是現實裏，秦北澤隻知道，他不永遠是溫柔的，可邵颭卻像是在用行動告訴他——他永遠如此。
    邵颭沉默了有半分鍾，期間秦北澤幾次想張嘴說話，可又像是想讓邵颭相信自己脫口而出的字眼一樣，固執的盯著他的眼睛直到邵颭啞然失笑：“我知道，不過你的複健還沒結束。”
    他知道這是邵颭轉移話題的方式，秦北澤瞄了一眼牆上的掛鍾，早上的複健再有個半小時就算告一段落了，他幹脆也就邊運動邊試探性的發問：“邵颭，你是個商人沒錯吧？”
    “可以這麼說，做點小生意而已。”
    “可你還給你的秘書付高薪。”
    “我的生意還沒小到連薪水都發不起。”邵颭似乎是沒想藏著掖著，很幹脆的反問秦北澤，“你想問我做的是什麼生意。”
    秦北澤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隻能有點尷尬的點點頭。他覺得死了一次讓他對一切的判斷都不準確了，甚至連旁敲側擊都有些太過於生硬。他開始感歎還好麵對的人是邵颭，不然也許他真會變成一個死了好多次的人，雖然他不確定身為一個依附在屍體上的亡魂，他究竟還會不會死。
    “我要是真做什麼不合法的事情，可就不止48小時了。”邵颭又提起那次48小時的協助調查，而這也成了堵住秦北澤的嘴的絕好借口。秦北澤把48小時放在心裏反複推敲，最終還是相信了邵颭的話。邵颭似乎是看出了他心裏還有疑慮，也沒直言否定，反倒是笑道：“你別以為我也是無業遊民吧？我要是不好好做點生意，你覺得要怎麼養活這麼多人。”
    “我就隨口一問，是我想太多了。”秦北澤無話可說，也覺得自己問邵颭的話是有點不過大腦了，但他又想起了邵颭左額角的疤痕，最終還是把這歸結於自己的過於多疑。
    “多想點也挺好的。”邵颭總是這樣很輕易的退一步，給人讓出一點空間來，不至於讓人喘不過氣來，“你看，你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必須承認，邵颭說的是實話，秦北澤自己也能感受得到；也許是經常接觸熟悉的人與地方，讓他能一點一滴的回憶起很多事情，雖然這一切都還蒙著一層陌生的灰布，但至少已經能看出雛形。這就像是回到空置二十年的老宅，麵對一麵蒙塵了二十年的鏡子，秦北澤正在做的，是一點點擦去鏡麵上的灰塵。
    直至它能夠顯露出自己最原本的模樣，顯露出那個叫做秦北澤的死人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