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臻深吸了一口氣，咿咿呀呀地想說些什麼，卻幾次被自己打斷。
    成墨杉水氣氤氳的大眼睛望著他，被他那麼一吼，小嘴緊閉著，說不出來的委屈。
    樂臻承認自己心軟了。
    可他也好了解自己。其實他就算是想通了，可當成墨杉萬眾矚目地出現時那種妒忌就像是本能一樣瘋狂地滋長。成墨杉死了，他會痛，因為沒有人和他搶了，那種十多年來被壓抑著的同情心爆發了出來。成墨杉回來了，不能和他搶了，他終於可以和成墨杉好好的了。
    說到底，成墨杉隻是個父母雙亡，安全感小的少年罷了。然而，他為了不被拋棄，增加自己的存在感，付出了很多很多，讓自己也不開心，卻安心。盡管如此，還會招人嫉妒，招人謾罵。
    成墨杉做錯了什麼？沒有。終究隻是個可憐的少年啊……
    “對不起，成墨杉，對不起。”大腦完全空白了，隻剩下“對不起”三個字。
    “對不起，我不知道該如何補償十二年來對你的傷害。對不起，我不知道該如何補償有份害死你的事實。對不起，我不知道該如何補償……”
    “如果我一早不是那麼對你，你那晚就不會約我出去了……如果不是我不去那裏，你也不會孤立無援被人殺死了，如果我能拉住你讓你別去，你也不會這樣了……”痛苦不已。
    有時候痛，來源於內疚。
    特別是知道了那晚。
    成墨杉給他打電話，他說不去。態度還很惡劣。成墨杉說沒關係他可以繼續等。
    然而警察拿了成墨杉的手機，卻沒有發現這一通電話，自然而然也沒有牽涉到樂臻。
    樂臻知道，一定是成墨杉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怕牽涉到自己，所以，臨死前刪了這一通電話記錄。
    其實這一通電話沒什麼大不了。如果去查，也隻是知道了樂臻的真麵目。表麵上冷淡，其實對成墨杉很惡劣，他父母知道了一定會責怪他，同學知道了一定會厭棄他。大家也知道了，成墨杉和樂臻之間的一點貓膩。
    成墨杉臨死前，還想著維護樂臻。
    “小杉……別這樣，你很好，真的很好……這個世界上啊，再沒有一個像你一樣對我這麼好的人了。”看著成墨杉那樣子，樂臻很不忍心。成墨杉很少哭，可一旦哭了，就絕對和樂臻有關。
    成墨杉愕然，眨去眼裏的水汽，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實。
    瞧，成墨杉就是那麼容易滿足。
    ——小表弟除了小時候以外，都沒有叫過我小杉呢！
    ——小表弟不討厭我啊？成墨杉側著腦袋，那水靈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著，像森林深處的精靈。
    “我以前做錯了，我鄭重地向你道歉。”
    “知道你死了，我很痛苦，很難受。那種感覺，再也不想經曆了。”
    “或許是內疚，或許是後悔。我想不明白。”
    “所以……”樂臻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認真的神情，炯炯有神的眼睛毫不畏懼地望著成墨杉，“給我點時間，讓我認清對你是什麼感情，好嗎？”
    “你真的那麼討厭我？就不能喜歡我一點點嗎？隻是一點點啊……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成墨杉哭著那一幕在腦海裏不斷重現，衝擊著自己的神經。
    他需要時間。知道自己對成墨杉是內疚，還是習慣，抑或是成墨杉所期待的喜歡。
    也許，消除了偏見，自己能夠喜歡成墨杉也不一定。
    樂臻隻知道，自己不能再讓成墨杉傷心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