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是傻子嗎？”黑子嘶吼一聲，急忙伸手把羅希拽過來，躲開衝著他去的一棍子。
    緊接著把羅希護在胸前，幾根棍子敲在後背上，傳出幾聲悶響。
    “你怎麼樣？”羅希伸著顫抖的一雙手，在黑子身上上下摸索，好在沒有摸到粘膩的觸感。
    他本該掉頭一走了之的，可身後那些揮舞著劃破空氣的聲音在耳邊揮之不去，好像他一轉頭，那些照數全會算到黑子頭上。
    自己回去，即使什麼都幫不上，至少可以分擔一半打在他身上的傷害吧。
    羅希收住了腳步，抄起角落的一塊磚頭，拚了命往回衝。
    越往前心裏卻越是平靜，能撂倒一個人最好，兩個人算賺下的，大不了最後兩個人死一塊，也沒什麼可怕的。
    “我……沒事，”黑子聲音夾雜著粗重的喘息，死命把他護在胸前。
    一陣刀鋒衝著黑子後背劃過來，羅希眼睜睜看著，卻被箍得結實，眼看著就要砍到黑子背上，幾乎條件反射般伸出胳膊擋了下來。
    鋒利的刀尖劃破皮肉，羅希還沒覺得疼，就看到黑子一躍而起，對著那人肚子狠狠踹了一腳。
    “你大爺的！”
    那人彎腰下去，黑子不顧四麵八方揮過來的刀棍，又補了兩腳。
    要不是羅希去拉他，他估計能一直把這人打死。
    “手呢？！”黑子慌張往羅希手上看。
    傷口還沒看著，先注意到了滴落到雪地上的血。
    那豔麗的顏色直直映在眼裏，黑子一雙眼睛瞬間血紅。
    “我草你媽！”
    本來他一個人忍忍就算了，可他們動了他的人，這筆賬就得算回來！
    黑子空手抓住迎麵過來的刀刃，用力一踹，那人倒退出去好幾步，刀刃順著黑子掌心劃了一道口子，在脫手之前黑子另一隻手上來攥住刀背，把刀劫了下來。
    反手一揮，帶出一陣刀鋒，當即就有兩人見了血。
    黑子護著羅希往牆邊走，到時候貼著牆，不至於腹背受敵。
    剛剛劃出的傷口如今才算回過神來，帶著鑽心的疼，羅希低頭看了一眼黑子，那雙手上也是鮮血淋漓。
    羅希一把握住了黑子沒握刀的那隻手。上次沒握住，他走的每一步都在後悔。兩個人的血糾纏在一起，滴落到地麵上，染的一片姹紫嫣紅。
    “別怕，有我。”黑子手上加了點力道。
    黑子拿著刀，那些人不敢近身，不知道是誰從地上撿了塊磚頭，衝著就扔了出去。
    燈光昏暗，那人也就看了個大概，磚頭沒衝著黑子過來，反倒是對著羅希飛了過去。
    羅希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躲閃不及，呆立在原地。
    猛地，頭被人往下一壓，緊貼住那個味道熟悉的胸膛，緊接著傳來“咚”的一聲悶響，以及身前人的一聲悶哼。
    那個瞬間，羅希抑製不住地鼻子一酸，當即紅了眼眶。
    一夥人瞅準了機會往前衝，一片混亂中羅希肩上挨了幾棍子，也不知道踹了誰幾腳，一些主要的傷害都被擋了去。
    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遠處響了幾聲警笛聲。
    那夥人當即停了下來，一個個麵麵相覷。
    “我剛報警了。”羅希掏出屏碎成蜘蛛網的手機示意了一下。
    龜tou咬咬牙，平時的話，鬥毆倒也問題不大，不過如今老鱉剛被抄了窩，他們這要進去了那就是毒販，性質就不一樣。
    “走！”龜tou憤恨地指了指羅希，帶著一夥人跑了。
    羅希這才有機會去看黑子。
    整個人靠牆站著，一隻眼睛腫了起來，身上的衣服也七零八落的，穿了一身黑，倒是看不出來有血。
    剛才羅希隻管卯足了勁去打人，完全沒在意防守，不知道黑子在後麵幫他擋了多少？
    “你怎麼樣？”
    黑子在燈光下衝他笑了笑，“我媳婦兒好樣的。”
    “別貧了，”羅希上前檢查了一下黑子周身，倒是沒看出來什麼大問題，當即鬆了一口氣，“不是我報的警，我當時什麼都沒想，就想著往回跑了……”
    羅希去攙了黑子一把，“我們得趕緊走，一會他們反應過來是我騙了他們，保不準還得回來。”
    黑子靠著牆沒動，“你先走，我二哥很快就過來了，他會接我回去。”
    羅希怔了怔，“那我等他過來我再走。”
    “我還以為你不願意看見我們這樣的人呢。”黑子扯了扯嘴角。
    我是不樂意招惹你們這樣的人，可明明是你先來招惹我的呀。
    羅希咬咬牙，“我隻想確定你沒事。”
    “我能有什麼事？”黑子擺擺手，“你先走，我看著你到巷子盡頭，這樣我也放心。”
    羅希蹙了蹙眉，他知道黑子真正回到他們那個地方才能安全，自己也確實不想牽扯到他們的糾紛裏。可站在燈光下的那個人對他一笑，他所有的理智就消逝殆盡，就想著像剛才一樣義無反顧留下來。
    “你待在這裏……我二哥可能會把你帶回去。他是一個不容有失的人……”黑子表情嚴肅起來，又衝羅希做了個走的手勢。
    羅希這才慢慢挪動了一步。
    可每走一步就心慌一分，走出去十多步，羅希猛一回頭，燈光下不見了人影。
    那個人順著牆滑落下去，留下牆上一灘血跡，在昏黃燈光下呈現一種詭異的橙色。
    還沒等靠過去，羅希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
    那個人身下洇了那麼大一灘血，而自己剛剛竟然沒看見！
    “傻逼……你特麼才是傻逼。”
    羅希手撐著地站起來，走到黑子身前，用盡全力把人撐起來。
    “這麼死沉死沉的，平日裏看著也不胖啊。”
    把一根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身體靠著自己傾過來，手扶在黑子腰上，摻著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這下你樂意了？總算靠在我身上了？”
    “你話怎麼這麼多？”黑子靠在羅希肩上，虛弱地笑了笑。
    “你特麼別說話，省點力氣好好走路。”羅希把人往上蹭蹭，盡力忽略每個腳印下流下的血跡。
    “我還以為你有多能耐呢，什麼左青龍右白虎，到最後還不是折在王八手裏，就知道在我麵前拽得二五八萬似的，有本事你倒是把那些人打得屁滾尿流再拍拍屁股走人啊！”
    黑子無聲笑了笑，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人隻要一緊張就說個不停。越是逃避，越是暴露無遺。
    羅希把人一路帶回去，一開始還是扶著走，到最後變成了連拖帶拽，每走一步腳步就顫一下。
    回到家的時候虛脫了半條命。
    羅希深吸了一口氣，把人往床上拽。
    “在……沙發上吧。”看著羅希整潔如新的一張床，黑子頓了頓。
    “都他媽什麼時候了！”羅希咬咬牙，把人硬拖到了床上。
    剛才燈光昏暗，黑子又穿著一身黑，什麼都看不出來，如今在燈光下才注意到黑子的外套從後背一刀劃開，滲出的血浸滿了他們一起買的那件羊毛衫。
    羅希幫黑子把外套脫了，掀起羊毛衫看了眼。
    當即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一道刀傷從左到右，橫亙了整個後背，傷口向外反卷著，血肉模糊，因為血液凝固跟衣服粘連在一起。
    一雙手不受控製的開始顫抖。
    “這……這是什麼時候……你怎麼不早說？”聲音一出來帶著哭腔，連羅希自己都嚇了一跳，“我該怎麼辦？我要怎麼幫你？”
    黑子伸出滿是血的一隻手，握了握羅希的手，“手機……”
    羅希飛快把黑子手機從口袋裏掏出來，果不其然好幾個未接。還沒等回撥過去，電話又響起來。
    屏幕上跳動的是二哥。
    羅希猶豫了一下，接起來。
    對方聲音很鎮定，在聽出不是黑子聲音後問羅希要了地址。
    人來的很快，掛了電話羅希甚至還沒回過神來就傳來了敲門聲。
    羅希開了門，那人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帶著金邊眼鏡，乍看上去不像黑社會，倒像是坐辦公室的高級白領。
    白間一看這滿身鮮血的模樣就知道找對地方了，也沒寒暄，點了點頭自顧自走了進來。
    黑子抬頭眯了一下眼，“二哥……”
    “我接你回去。”白間招招手，從門外又進來兩個人，一個把黑子托到背上，另一個扶著。
    直到走到門口，羅希才撿回了一點意識。
    “你們帶他去哪？”羅希站在門口擋了一下。
    “回青玄。”白間打量了羅希一眼，回了一句。
    “為什麼不去醫院？他傷成這樣了，為什麼不送他去醫院？”
    黑子從那人背上抬頭對他笑了笑，“放心，等我回來找你。”
    羅希一顆心軟了下來，側了側身，白間帶著人出去了。
    直到樓道裏再次安靜下來，羅希才掩了門。
    回到房間裏，床上被褥淩亂，到處是那人的血跡。
    羅希窩進沙發裏，閉上了眼。
    身體的感覺這才一點點複蘇過來。
    全身都酸痛得要命，胳膊上的傷口一跳一跳的。
    但更多的倦意。
    把身上這所有的痛碾碎揉捏在一起，糊成了一鍋漿糊，把他整個意識包裹進去，頭昏得厲害，眼皮也沉的睜不開。
    身上到處都沾染著血，混雜出一股腥鹹味，卻連把衣服脫掉的力氣都沒有了。
    眼皮子底下照樣是一片猩紅。
    而那個人就活在這樣的世界裏。
    這個自己這輩子都不願去招惹的世界。
    不知道被什麼硌了一下，羅希把手伸進口袋裏，是兩個被血染紅了的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