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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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在意料之中卻又有些在情理之外,未曾想到這個些刺客會如此膽大妄為連痕跡都沒遮掩掉,可謂目中無人,其幕後之人也定然是勝券在握,早有籌謀才敢做出這般舉動。
    簫九韶對著朱舟之的屍體麵色如舊,手腳麻利又重新檢查一番,為的是好能繼續“查漏補缺”,莫要再遺漏了什麼要緊線索,旁個隻當是他什麼也沒瞧出來不好交差,便故意拖延了起來,卻沒曾想簫九韶本就心思縝密,發現些東西也是遲早的事。
    他撫下眉頭換上笑顏,旋過身對著仵作訕訕一笑道,“想來是我多慮了,大人您當差也有些年歲了,在這方麵必然見多識廣,自是不會出分毫差錯的。”簫九韶按捺住了,打算如此引蛇出洞,所謂放長線釣大魚,等對方出了更大的疏漏再順藤摸瓜一網打盡。
    “哎,不敢當不敢當,隻是在行當裏日子久了。摸爬滾打的也咂摸出了些道道來,也不過是些雞零狗碎的事情,大的還不都得仰仗大人麼。”這仵作看模樣年紀尚輕,但看行事說話到頗有些圓滑老練,是個心裏有計較知進退的人。他雙手對插於袖籠裏望著劉全的方向就是幾叩,嘴裏未歇著又添了幾句貼心話。
    劉全擺了擺手知會仵作,他已明了不必再多言語其他,端正神色稍加思索後說道:“這朱舟之……雖有大過卻是罪不至死,如若就草草埋了則有損官家威嚴,你們幾個將他好生殮了送回府衙內宅,通知家中妻兒擇日發喪吧。”
    仵作應了劉全的安排,先著手將屍體收拾規整,再知會牢外衙役趕緊準備其他所需。簫九韶立於一旁,瞥了眼忙前忙後的仵作,繼而又向劉全作了一揖,道了句“大人”,劉全朝著他頷首示意回府,簫九韶便跟其身後快步離開大牢。
    外麵的雨勢愈發滂渤,細密的水滴接連砸下,比起是雨更像起了霧,借著昏黃的燈光難以遠望。簫九韶與劉全穿過西南儀門,一路疾步行至大堂,兩人並未停留直接又走過連廊,送完劉全回住處歇息,簫九韶此時才算得了自由。
    他抬頭望著雨幕臉上有些凝重,動身去左邊廊屋的廂房去找“宮肆”,簷外急雨迷滂映襯著初秋的淒寒有些欲語還休的迷蒙色彩,就如這理不清頭緒的案子皆掩藏在了暗色的蒙霧裏了一般。
    簫九韶背手步履優雅的遊走在廊下,莫一會兒一點橘色溫暖的光暈穿過淒迷的夜色遞到了他的眼前。當心間的燈還亮著!胸口驀地一軟,噯的一聲貫出,心頭有個地方像是被小小的蜇了下,酥酥麻麻的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宮肆”此刻還未入睡,直覺告訴簫九韶,他還在等著他呢。
    他行至門前靜靜立著,光隔著格子門的銅錢紋眼裏透出來,照得人影影綽綽的看不分明,想起屋內的那人,又不由自主換上一副溫柔神情,眼底含著幾分淺笑。
    “怎的還愣在外麵,是凍傻了麼。”
    簫九韶見屋裏的“宮肆”此時已經出了聲,便著手輕輕試推房門,這門上並未落鎖一觸即開,果然是在等他,心中莫名歡喜更甚。
    屋內的燈光有些曖昧,黑漆細腿方桌上點了座青釉五管器,“宮肆”正坐在朝門的扶椅上,支起手杵著腦袋看他。簫九韶見“宮肆”身上穿的不多,生怕他此刻若受了風會吃不住,前腳剛進屋後腳便趕緊合上了門,出聲問他道:“冷麼?”
    “宮肆”搖了搖頭說了句還好,卻被簫九韶一把抱起進了右邊暖閣,小心擱在三圍子塌上。
    “你身上都是涼的,怎麼說還好?分明是不上心。”
    “本來都無妨的,是簫兄關心的太緊。”“宮肆”知他是好意,也隻是繼續嘴上這麼說說。
    簫九韶張嘴剛想再添上兩句打趣,暖閣彌漫著的熏香氣味卻勾起了他的注意力,不禁輕皺眉頭有些不悅地掃了四周幾眼,最終還是看向那雲紋束腰款式的香幾,上麵擱著個青玉色仰蓮紋香爐,幾縷輕煙正飄然散入空氣之中。
    “這知府排場倒是不小,就是忒不懂風雅了。這香爐裏的東西竟拿‘小四合’來湊數,等有朝一日帶你回趟陰山,到時候進了我簫家主宅,定要點個四合香與你品鑒品鑒。”簫家世代閥閱,雖未插足政壇卻獨占陰山一脈,家源流長。簫九韶這位從錦簇花團裏銜珠而生世家公子,少時自是嬌生榮養,觀賞把玩無一不通,品茶鑒香更是不在話下,這些個濁物必然都入不了眼。
    “簫兄果然是世家出身懂得多些,我倒真想北上到陰山去看看,哪怕……不是去簫家做客也好。”他與簫九韶麵麵相覷,兩人臉上皆是一派溫柔和氣,再多聊幾句時那石銚子裏的水正好煮沸,簫九韶聞聲去臥房尋麵盆與巾櫛。
    “宮肆”看著那寬窄相宜的背影恍惚,一溜神就起了些心思。他隻道簫九韶作為武林盟主東奔西跑,行事作風上不拘小節,平日裏被他大咧咧的作態給誆過去了,忘了這人還是陰山簫家的下一代宗主,含著金湯勺出生,於錦繡堆裏長大,品茗風雅如道家常,是個眾星捧月的世家少爺。反觀自己小時候過的日子並不大好,後來九死一生的登上教主之位也是內憂外患,總無心風雅而疲於奔命。魔教定於關外,黃沙肆意,那鬼見愁的地方莫說風花雪月討口飯都困難,他著實不懂什麼四合香也品不出個好壞。這令“宮肆”忽的萎頓下來,他原想即使自己武藝比不上對方,但用毒乃是一絕算是打了個平手,而心智手段怕自己更高一籌,這般兩廂比較下來也是不輸陣的,這下到像被敲了記悶棍,說不來的失意難受。
    “來,先淨個臉吧。”簫九韶臉上帶著溫和笑意,將“宮肆”從思緒中猛然拽回現實,遞到他麵前的是個熱毛巾把子,四目以對反而令“宮肆”頓時有些不大好意思,想自己接過毛巾把子無果也隻得任人給自己搽臉,溫熱柔軟的絹帕剛剛離開麵龐,又被簫九韶拉著手放入熱水裏給他盥手。
    簫九韶眼見他愣愣出神的模樣,心裏不由得浮起些異樣情愫,在自己看來宮肆少有這般柔軟呆愣的時候,這些日子裏他慣常都是極為精明的,似乎還有些多智而近妖的冰冷。他將麵盆擱在一旁立起身來,隨手撚起案上的青白纏枝紋瓷盒握在手裏把玩,揭開一看裏頭卻盛著上好的雙井茶,簫九韶撇了撇嘴心想這匹夫倒是挺會選茶的,恐怕是牛嚼牡丹暴殄了天物。
    案桌一側立著的雁足燈忽閃了幾下,簫九韶心下一沉麵上浮起幾分不悅,抬手將茶盒蓋子擲了出去,隻聽清脆一聲——落地時已是整整齊齊的兩半。屋外暗影掠過,倏地一陣冷風襲麵,再回神來人已至身前,還是那般濃豔眉眼,挑著嘴角似有十二萬分的輕佻,一字一頓的說道,"簫盟主還是好身手,不過這樣待客似乎略有失禮吧?"
    紅衣男子抱劍當胸慵懶的笑著,此人正是柳拂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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