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又長又冷，不知所來的風將壁道兩旁插掛著的火簇刮得縹緲不定，杳杳的火光於青灰色泛著冷意的石壁上投出一道長長的弧影，晦暗詭譎令人發怵。
    兩位獄卒在前頭帶路，劉全行於正中，蕭九韶跟在後麵。幾人沉默的腳步於冷硬的石板上敲出清寂的回響。
    路途並不遠就這麼左右一旋，便來到一處擁堵所在。十多號人擠在窄窄的甬道裏，個個焦頭急腦，人群正前方的一位身著青衫的中年男子正繞著原地轉圈，他扒拉著胡須絞著眉頭一陣長籲短歎。就在他一轉一回的當會兒，眼神恰巧往蕭九韶這處一送，直刺刺的與劉全打了個照麵，沒眨眼的功夫，便聽撲通一聲，他就這麼跪在了劉全的麵前。
    “禦史大人，下官有罪!”
    蕭九韶眼皮子跳了下，跟著劉全當是受了此等大禮。他抬眼環視四周，除卻劉全身後的自己，在場眾人無不跪趴於地，戰戰兢兢的等候發落。他突的生出一種狐假虎威的感歎來。
    劉全含目凝眉，“律例條法上自有明斷!你無需多言，快快講明事情原由最為重要。”獄卒玩忽職守，出了這麼大的紕漏確實有罪，還是大罪。不過此時劉全並未想糾結於此，現今最為要緊的便是查明真相。
    “回大人。”為首的綠衫人頓了下在腦內搜刮說辭，“下官鄙名王浩，現任通州府的司獄，今日酉時放衙後，下官點了兩名獄卒值班，便回到家中。時至戌時，下官收到獄卒通報，說前知府朱舟之於牢內自縊而亡，便急急趕來，查驗了現場左右，又通傳了仵作，已初步檢驗過屍體，確是自縊而亡。”司獄王浩心裏弼弼急跳，嘴上說的輕鬆，大滴的汗順著脊部淌下浸漬了半背的衣衫。
    劉全聽罷默了一瞬後道，“都起身吧，現在屍首停放在何處？”今日接連見兩具屍身，已然大大的超過了他內心的承載量。
    蕭九韶不然，屍山火海什麼沒見過，聽著司獄為自己一頓脫解，還真不如自己瞧瞧。通州府內如今是魚龍混雜，攪亂了一灘渾水，誰的話都不可信不盡信。就在他思索的當口，跪著的人隨著劉全的一聲令下，齊齊站起身來，每個皆往石牆兩邊努力貼合著讓出一條小道。
    不遠不近，十幾步的距離，一口陰森空洞泛著黑氣的門開著，光照不進那裏，是死亡的味道。
    劉全略有躊躇，心中一稟後以袖捂麵往那裏頭步去，頗有些舍身就義的味道。蕭九韶也三步做兩步的跟上了劉全的腳蹤進入了牢房內。倒是通州司獄心思活絡，見狀遽即取下一柄石壁上的炬火，拱肩塌背的趨身給劉全照路。
    牢內四壁無窗，內裏空氣渾濁陰冷。前通州知府朱舟之冷冷清清的躺在一張簀席上，晌午十分尚在為自己盡力開脫的他，現下已成了一副僵硬冰冷的屍體，再說不出半句話了。人死如燈滅，活著的時候有多熱鬧多體麵，死後都若泡影般散了，你看他前番還在趾高氣昂，如今也不過一張簀席便草草打發。更莫說上吊的人死時會大小便失禁，排泄的濁物染了一身，味道也不甚好聞，委實連最後的體麵都沒有。
    “嘔!”劉全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低估了情況的惡劣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