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在菜地裏藏一副棺材？不僅如此，還於上麵細心種上菜苗來作遮掩。蕭九韶眼皮子一動便猜測此舉應是出於保護之意。這片菜苗生的三三兩兩東倒西歪，想是種上的人並未做後續的管顧疏於澆水施肥所致，若論其中緣由恐怕是那人已經來不及也回不來了。一瞬之後，蕭九韶將手緩緩撫上棺體開始細細查探起來，棺木地質不算精良但也不錯，是尋常百姓家用的模樣款式，就是這大小……三尺有餘顯然裝不下一個成年人……難道……
    “這棺材這麼小難道裏麵裝的是個小孩？”劉全的聲音發顫到竟至失真。
    他恰好道出蕭九韶所想，看這棺木的大小裏麵應當裝著的是一位小孩。倘若思及裏麵踽踽涼涼的躺著一位可憐早夭的孩童，蕭九韶突然就拿不定主意是否還要開棺一驗。
    “宮肆”雖坐在一旁目光卻不曾離簫九韶左右，見他忽的蹙起眉頭神情糾結，霎時心裏也明了幾分，稍作思量後便決定推簫九韶一把，就聽他開口說道，“且不說這裏麵放的到底是什麼，退一萬步說裏麵躺著的正如二位所想，那又如何，這許是破案的關鍵，通州府前任捕頭以及畫舫上枉死的二十多條無辜性命還等著沉冤昭雪。”這一番話說得義正言辭慷慨激昂，不僅令簫九韶茅塞頓開，就連他本人都訝於自己竟能說出這樣“正義淩然”的話來，不覺有些好笑。好在因著這頓開解，為此略感寬懷的簫九韶終於下定決心準備開棺查驗一番。
    秋冬的夜晚本就比春夏降臨得更早更沉，先前還帶著些青藍色的天空此刻像是滴入了幾滴墨汁一般暈得更深了。秋風四來，撩動著院外旁佇立的枯樹枝丫左右亂踅，一溜不明不淺的朦朧月光投照在幹癟的樹梢上，影影綽綽的仿若張牙舞爪的黑色怪物。
    劉全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磕磕拌拌的道，“天色這般晚了。。。。。。再過一陣想是更不能視物，我們。。。。。。不若明日再來？”
    毫不避諱的說，劉全作為禦史大夫久曆政壇見識頗豐，他見過風雲變幻，也曆經過朝野震亂，甚至敢於嗬斥權傾天下的攝政王於大殿之上，但他卻怕黑得很。這個會遺人笑柄的缺點自是不能為外人所道，若是不小心流傳成庸人茶餘飯後的家常閑話，更是萬萬要不得。於此隻得尋了這麼一個委婉的說辭。
    “原是禦史大人這般害怕，不如遮了眼睛就讓我與兄長一道查看便是。”“宮肆”天性如此，忍不得對誰都要見縫插針的打趣一番抑或捉弄兩句才得罷休。他生的漂亮，嘲弄別人時愛斜睨起本就狹飛的鳳眼，很是能蠱惑人心，叫人看了生不起氣來，反倒是有幾分心折。劉全見他這惑人的模樣訕訕的調開了視線，轉向了別處。
    “劉大人莫要怪罪，小弟無狀，錯在鄙人管教不嚴，想來他也甚無惡意，更不是有心衝撞了大人你。”簫九韶趕忙將罪過全全撈在自己這邊，深怕劉全秋後算賬降罪於“宮肆”身上。他說到“管教”兩字時還側臉別了“宮肆”一眼，這邊“宮肆”不甘示弱的回敬了他一瞥，那如墨的眸子裏折射出些許細碎的月光，直看得簫九韶心旌搖曳敗下陣來，“管教”二字隻怕是做不得數了。簫九韶微迂口氣，稍作休整後才又道，“在下身上帶有火折子，不如做幾個火把用做照明？”
    “咳，甚好！”被人不留情麵道破心思的禦史劉全，麵上有遮掩不住的尷尬。
    捕頭這院子荒廢已久，雜草蓬生，在加上秋冬天氣幹燥水汽蒸騰的快，這些個枯枝蔓藤纏亂虯紮在一起，輕輕一捏便哢哢作響。簫九韶胡亂拔了一些地上的荒草，再扯下幾根樹枝綁做一團，又從懷裏掏出火折子將這些枯枝蔓草點燃，火舌微閃之後將草藤盡數吞噬，化作了一柄熊熊燃燒的火把。他又接連依葫蘆畫瓢的做了兩柄，分發於劉全、“宮肆”二人手上。這三簇火焰煌煌燃起，從淒風冷夜裏突圍出來，火光照亮了一塊不大不小的地方，如是黑暗裏唯一的指引。
    一切準備妥當便隻等開棺一探究竟了，簫九韶喉頭攢動，輕吞了下唾沫，猶有緊張的靠近那具棺木。隻見他緩緩抬手，再於掌心聚氣後往前輕輕一送，氣勁直直拍擊在棺蓋上，便聽得“彭”的一聲棺蓋翻飛，如今那唯一的遮擋也已被內力震開，露出了底下的真容。
    “唔。”劉全捂住口鼻迅速踅過身去，不忍猝睹眼前的場景。
    這棺木裏麵確是躺著一副小女孩的屍體，倘是死亡的時間過久，現下已經高度腐爛。她曾經許是盈盈動人的眼睛早就被蠅蟲侵占啃食，那裏已化為一灘濃水，隻餘得兩個空蕩蕩的眼窩森然的不知望著何處。全身上下也沒留得哪怕一塊完整的肌膚，那些翻開滾亂的肉合著腐水溶在一起，都變成了稀稀淌淌的肉糜，此刻尚在往四處散亂的流著，還有大把的蛆蟲在屍水肉汁裏翻滾上下，於骨頭上蠢蠢蠕動。
    “你還好吧。”簫九韶從懷裏拿出一方絹巾溫柔的遞到“宮肆”的跟前，眼裏滿是關心。
    “宮肆”微微笑著伸手隔開絹帕，有些幸災樂禍的覷著不遠處劉全的背影道，“我到是無妨，不過那劉禦史看樣子就不太好了。”話音方落，便聽得一陣搜腸刮肚，汁水砸地的聲音—劉全吐了。
    

    作者閑話：

    持續生病中ing，希望明天能找到寫文的感覺~這章估計以後也會改一下~